归程的路上,子春余怒未消。姬阳与倒还算识趣,一个劲地向子春道歉。子春本不想和姬阳与多说一句话,可终究是架不住姬阳与‘诚恳’的态度——每日清晨,姬阳与总是会端着亲手做的‘诚意’早膳来敲子春的房门。对于姬阳与的手艺子春再清楚不过,可她偏偏又舍不得浪费姬阳与替自己做的早膳。是以连吃几日后,子春便有些吃不消了。于是在某日姬阳与态度极好地道歉后,子春终于选择‘原谅’了他。
经过数日的奔波,二人终于回到千牛山。
在山脚下人迹罕见的山林中,二人稍作歇息,打算歇够之后再向山上走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朗朗乾坤之下竟敢强抢货物!这还有没有王法啦!”
就在二人刚坐下没多久,不远处传来一名男子的喊声,看样子似乎遇到了山贼。
姬阳与看了看子春,子春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前去探一探情况,自己能保护好自己。于是,姬阳与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走了约莫数十丈,刚翻过一座小土坡,姬阳与便看见土坡下一位中年男子正指挥着几名下人打扮的手下与几名蒙面劫匪厮杀。男子手下虽各个都是年轻力壮,可却架不住劫匪这边有个修行者,不过三两下的功夫男子几名手下便全部被打倒在地。
眼见手下都被打倒,中年男子用身体死死地护那几车货物,嘴里还喊道:“这批货是我最后的家当了!你们要是想劫,就先杀了我吧!”
几名劫匪相视一看,随后其中一人向男子走去,待他来到男子跟前后,便高高举起手中的朴刀,毫不留情地向男子看去。
男子依然没有躲闪的意思,眼见沾满鲜血的刀刃就要砍向自己的脖子,他索性双眼一闭,坦然接受这一切——
‘铛——’
一阵嗡鸣声在头顶响起,震得男子两耳嗡嗡作响,睁眼一看,只见原本就要砍在身上的朴刀此时已断成两截,而那持刀的劫匪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下,全然忘记自己正在做什么。
“谁!”劫匪大声喊道。
此时的他已露出些许惊慌。显然这位暗中仗义出手的人修为极高,否则怎能用区区飞石便将手中利刃断成两截?
“快出来!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一道身影从容不迫地从小土坡后面出现,只见身着青衣的姬阳与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看清姬阳与的身形样貌后,劫匪大声问道——
“你是谁?胆敢破坏爷爷的好事?”
姬阳与抛了抛手中的石子,淡淡地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寒门姬阳与便是在下。”
“什么?姬……姬阳与!?你……你是——”
姬阳与的大名天下何人不知和人不晓?面对这尊神仙级别的人物,莫说自己老大有些修为,只怕他们这伙人都是修行者恐怕也敌不过这位大名鼎鼎的寒门三先生。
“三先生!您……”
“此地乃千牛山地界,我寒门久居于此,你们在此行凶,在下不能坐视不管。”
“三先生!我——”
“三先生!小人有眼无珠冒犯寒门,还望三先生饶恕!”
未等持刀男子多解释,那名修行者也就是这伙劫匪的头子便十分识趣地请罪,态度倒还算诚恳。
见这伙人似乎有悔过之心,姬阳与也不想多做纠缠,道:“你们走吧,若是再让我抓到你们在此为非作歹,可莫怪我不客气。”
“是!小人谨记三先生教诲!”劫匪头子虔诚地一抱拳,随后他对着同伴挥了挥手,一众人便一溜烟地消失在山林中。
待劫匪散去后,中年男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来到姬阳与面前虔诚无比的抱拳躬身,道:“久仰三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神采非凡!”
姬阳与抱拳回礼,道:“既然贼人已走,你也快快赶路。”
见姬阳与转身离开,中年男子连忙拦住,说道:“承蒙三先生仗义出手,我吕修是有恩必报之人,十日之后待我安置好这批货物,还请三先生到府上一叙,届时我吕修携全家老小再谢三先生救命之恩!”
原来这中年男子正是久居长安的北魏商人吕修,只是不知为何原本腰缠万贯的大富豪竟沦落今日地步。
姬阳与也听闻过吕修此人,便抬手拒绝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吕老爷不必如此。”
“诶——三先生有所不知啊!如今北魏与新唐开战,我吕修如今在两边都不是人,这生意难做啊!如今这批货是吕某变卖家产所筹得的,若是真被这些贼寇劫去,只怕吕府这一家老小就……唉!”
听吕修这么一说,姬阳与总算理解为何他会把这些货看得比生命还更重要。
“所以三先生万万不可推辞!待吕某稍作喘息,便命人登门送帖,还望三先生赏脸!”
说着,吕修竟然深深地鞠了一躬,而且看他这架势好像姬阳与不答应他便不直起身。
姬阳与何曾受过这等大礼?更何况对方年纪还比自己大了一辈,于是他伸手将吕修扶起。
吕修到底是生意人,见姬阳与将自己扶住他便顺着杆子往上爬,说道:“既如此,那吕某便当作三先生答应了。”
姬阳与虽有些无奈,但却也不知如何拒绝吕修的盛情,只得在吕修的热情的邀请下勉为其难地默默接受。
见姬阳与不再推辞,吕修倒是十分开心,他将倒在地上的手下逐一扶起,在确认他们皆无大碍后,一行人便拉着货重新上路。
姬阳与回到子春身边,在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一遍后,二人便重新上路,向山门大院走去。
……
如今的大院多亏了七郎里里外外的打扫清理,这才让它保持了原有的干净与整洁。
在得知两位师叔今日回来后,英平早早地便回到大院中等待。
空地上,花花正无聊地躺在地上晒着太阳。如今花花已从小狗变成了老狗,再也没有当初活蹦乱跳的样子。至于那只叶长衫送给伊依的小羊与早在多年前便独自跑回山中不知去向。而文君臣养的大黄牛,则在文君臣离开后不久便随着主人离去……
原本热热闹闹的院落此时却如此冷清,英平心中百感交集。
回忆着曾经在这座院落生活过的那些人,英平又是一声叹息……他独自一人来到师父的房间,陈旧的桌椅、干枯的毛笔,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一切又是那么遥远……
其实离开的又何止文君臣一人?远在川中的文达樑、身处楚宫的余音、下落未明的伊依以及仍在自己左右但却感觉渐行渐远的叶长衫……
想到这里,英平不禁心生悲叹,这些人好像都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离去的,而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况且放眼整个大唐,因自己而离开的又岂是少数?远有忠心耿耿辅佐自己的老臣尹敬廷、潜藏在王家数十年的老丁,近有为了完成使命牺牲自我的黑衣三千……
难道这些人的离去,真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英平内心对着自己反问道。不!绝对不是!这些人的离去绝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而是为了朝廷、为了新唐、为了天下苍生!他们绝不会白白的离去,后人会铭记他们的一切!况且就算不是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也会有另一个‘英平’让他们赴死,这样的慷慨过去有、现在有,将来依然会有!而这一切皆是为了当初师祖留下的遗愿——天下太平!
人生一世何尝不是一场战斗?当前面的人倒下去后,会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了最前线,这种感觉令人不安与恐慌,但却又必须面对。
“呼——终于回来了!”
屋外传来子春清脆的声音,听见这位五师叔的声音后,英平阴沉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他连忙走出屋来到楼下,说道:“三师叔、五师叔,你们回来啦。”
见英平回山门,子春是眉开眼笑,只有她始终将英平当作那个需要师叔们保护的小师侄。
“哟,什么时候回来的?长衫呢?怎么没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