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一样呢。
爹娘留下来的手札上,就有写过,京城靠近北境,塞外的风雪与残阳,也同样沐浴着京城。
据说赶上三九寒天,屋檐上堆积的厚雪掉下来,都能砸晕人的脑袋。
只是,姜安宁到底也听出了人声音里的安慰之意,微敛了敛情绪,扬起笑来:“若有机会,真想去看看。”
想看看京城是如何繁华,也想看看……爹娘故去前,曾到过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又会否有留下些许,关于爹娘的痕迹样子。
她压下心头涌起的情绪,换上笑脸:“不仅是京城,塞外、江南,乃至于海外……我都想去走一走,看一看。我从前常听我阿娘与阿爹说,塞外残阳、白山黑水,是如何如何的动人心魄,惹人心驰神往。”
“还有春日江南里,青砖黛瓦,乌篷船儿轻轻摇过老街古巷。”
“岸边上的猫儿,总是慵懒贪婪的,晒着来之不易的暖阳,惬意极了。”
姜安宁说着,眼中果真露出几分向往的神色来。
“我还听我阿娘说,在遥远的海外之地,土著民都是金发碧眼的,鼻梁高高的,说话叽里咕噜的。”
“可惜……”
阿娘走后,再也没有人同她说这些异域风情之事。
她上辈子嫁给赵海以后,更是再也没有机会,离开过这小小的县城。
“我是真的想去看看!”
她声音坚定了许多,却很快又迷茫了下来:“可惜,匆匆景色留不住,许多美色,终究只能留在自己的回忆里,独自品味。”
阿娘倒是写了许多文章留存下来。
可寥寥几笔,叫人如何去想象,那从未见过的风景。
宋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看你这模样,倒是不该当个绣娘,你该做个画师才对。”
“河山锦绣,光是看看如何能够?”
“得画下来,流芳百世。”
“也让后世子孙,有机会看看咱们这古人的天,与后来的世道,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风景还不都是那般?
能有什么不同的?
不同的,从来都是看的人罢了。
不过……
姜安宁拧眉沉思了起来。
能画出来的,为什么就不能够绣出来呢?
她又不仅去想,当年,阿娘是为何要绣那样大的一幅礼佛图呢?
华丽倒是华丽,众生百态,尽收其中。
四脚的蛤蟆披上红布,躲在佛龛中。
不知情的人儿,虔诚的跪拜祈求保佑。
鬼鬼祟祟的盗贼,偷走了酒家的钱袋子,大手一挥洒下功德香火。
佛陀高高在上,笑呵呵的享受着窃贼的跪拜。
拜佛的人,有好有坏。
有真慈祥,也有假慈悲。
绣卷缓缓的铺展开,便像是一个接着一个故事,在无声的向人们娓娓道来。
可是……
寻常人家,根本就不会放那么大一件屏风或者摆设。
就算是想放,也根本放不下。
如此耗时耗力的绣来,最终却无处安放,何苦?
甚至在一开始,她也是不愿意绣的。
有绣成那么大一幅礼佛图的功夫,足够她绣上千个帕子、香包、扇面了。
奈何阿娘从前在时,常常念叨:“小安宁,要是娘亲哪天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又实在思念阿娘,便来绣这幅礼佛图。”
“等你绣好,阿娘肯定也就找到回来小安宁身边的法子了。”
那时幼小懵懂的她,总是会问:“真的吗?”
“可阿娘为什么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咱们家不是很好认吗?”
“村里头那棵最高、最大的桑树旁,院子门口有一棵金银花,攀爬的高高的,风吹过时香香的,就是咱们的家啊?”
她那时候,还不能够很好的理解,为何阿娘看她时,总是会慈爱中又带着怜悯与悲伤。
仿佛是有什么难以言喻的哀愁,浓浓地揪着她的心事儿。
她不懂,她只觉得阿娘不如她聪明,竟然会连自己家的都不记得如何回。
后来……
阿娘与爹爹的尸体被丢到村口时,她还很不愿意相信。
明明只是出去做个长工,明明是说三五日便归,最久也就月余。
怎么日子一天天过,杳无音信多日后,回来的,却是两具冷冰冰早已瞧不出模样的尸体了呢。
姜安宁念及往事,不自觉落下泪来。
可是把宋尧给吓了一大跳。
好好的说着话,这丫头怎么就哭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