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莱尔最近烦恼缠身。
他‘不小心’杀害了一名女士,然后,又丢了自己的‘材料’——让他有别于凡人,触摸咒语法术的机会。
恩者在上!
谁能想到,那婊子养的竟然跑了?!
蠢猪一样的安托!竟然守夜还打盹!
不。
猪都不如!
他发了火,鞭笞了这年轻、却一点都不教人可怜的孩子,朝马戏团里的每个人都发了火,并勒令他们,从今日开始,不允许离开帐篷驻地。
不允许进城。
不允许到林子里去。
除了为他办事,否则,就乖乖待在帐篷里。
他气咻咻随着公共马车的座位颠簸,路上的石子时而让轮子弹离地面,几根头发的距离,通过车轴传递到座椅,就撞得屁股生疼——碎石、花岗岩和木头,你很难想象究竟是哪个大人物的聪明脑袋想出用这些玩意铺路的。
这怎么可能不偷工减料?
坑坑洼洼的路面,下雨时还要变成泥潭。木质路面倒能减少噪音和震动,可又极易腐烂——这是伦敦!天杀的!
税都用在这地方了?
梅森·莱尔想着,车轮又和一个短坑击了下掌。
嘭。
“你该给铺上个软垫子!”
他拉着扶手,扯着脖子大叫。
车夫的回答有趣。
“您该多努力,就不必让屁股遭罪了,先生。”
梅森·莱尔气坏了。
“该被吊死的修路工,和你一样偷工减料,比猪还懒…”他碎碎念着,发着不知从哪而来的脾气——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了什么变化,全因最近诸事不顺。
“那您可得问问圣十字了。”车夫乐着答道。
道路是由教区负责的。
不断挖开,又不断重新铺设。意见的不同导致工程停滞,分界处的权责混乱,工人和教士们的纠纷,教士和教会的关系,主教、负责人的一些私心等等等等…
车夫短浅的见识没能考虑到圣十字背后更庞大的统治者,但仅此一点,也足够他拿用回击这一路叽叽喳喳的碎嘴男人了。
“黑心的…”
梅森·莱尔听见‘圣十字’,那吼声即刻卑微地弯了下腰。
不过他还在嘟囔,只是换了個目标。
马车就这样流淌在热闹的街上,一直流到他们的目的地。
从近郊横跨半个伦敦,车费并不算便宜——这也是车夫能忍受这位先生的原因。
之前真应该同意,让他坐在顶子上的。
“七个便士,外加过路费,先生。”
他歇了歇胳膊,和乘客一样跳下来,拍了两下马背,用胳膊拄着。
它打了个响鼻。
“七个便士,算上过路费,一共十三个。”
车夫正了正呢帽,搓着指头,讨好似的朝梅森·莱尔笑了起来。
梅森·莱尔却不着急,悠悠整理领口,斜瞄了他一眼。
“十三个?”他质疑地歪了下上半身,瞧那沉默的马:“我看你也没喂什么,要十三个,给谁要?”
车夫愣了一下,没听懂这句话中的意思。
什么‘喂什么’。
“先生?”
“你只是挥了挥鞭子,不也和我一样坐在车上?”梅森·莱尔收紧领口,跺了几下脚,向那不远处的联排小房张望:“如果你跟着马一路跑到现在,我看倒值十三个。”
车夫这回明白了。
“先生,”他几乎要被这吝啬鬼气笑:“我的先生,您可不能这样说。我租了车,租了马,还得承担租金,损耗,修缮,包括那些黑皮讨债鬼的剥削——您怎么能这样说呢?”
梅森·莱尔仰了仰头:“你就干着活的,理当得承受这些。”
车夫抱起胳膊,眉眼间不再有笑意:“你不想付钱,是不是。”
梅森·莱尔摇头:“当然不。只是,关于车费,我认为有待商榷…”
车夫粗声粗气:“就十三个!少一个,我就…”
他想说两句威胁的话,可看这男人的模样,活像个迎风招展的花团子——穿得好,穿得贵,在当下最能体现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