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路易斯·海曼抱有什么样的目的。
这代价都太高了。
罗兰自认为,倘若他遭遇过这样的过去,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哪怕雅姆·琼斯。
他不想同情路易斯·海曼,也对他的从前毫无兴趣:
这位高环仪式者过于危险。他的姓氏,出身,乃至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眼神:因为罗兰能分辨,也对人的情绪格外敏感——那不是爱慕、友善,或一切正向的、让人浑身热腾腾的情感。
那是一种并不直接的恶意。
像白冬屋外的雪,从不进屋,但你绝对知道,它就在门外。
总之,偿还了债务,有惊无险,算是最好的结果——教会倒派人来了几次,据伊妮德提供消息后,又针对蠕虫反复询问了仙德尔和罗兰。
这一次的人选并不是那个模样凶悍的欧德尔·戈迪恩,反而来了几位书记官似的人物,整个下午都在反复反复、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提出各式各样的问题。
看得出来。
教会真的开始担心了。
不过,这些都比不上伊妮德给罗兰带来的烦恼。
当他提着那袋最新款的长筒羊绒袜登门时,她罕见地发了次脾气:
勒令费南德斯·德温森即刻返回审判庭,并扔给了倒霉蛋队长(以及他的队员)一大堆干不完的工作——
包括,但不限于:
抓那压根就没人目睹过的‘异种’,清理整个南、东区的幽魂,为几个与审判庭合作的家族处理琐事(抓情人以及驻守任务),甚至还有一些让罗兰无比头疼的…
书笔工作。
这是罗兰一直以来没有干过的活,那些经常外出的执行官也鲜有擅长此道的——
审判庭内部有特殊职位,专门负责写这些‘赞美’与‘感受’。
对万物之父的慈悲、惩戒与怜悯的经卷。
每个月,都要写上一整个小木箱,送到教会去。
而现在。
罗兰被告知,要‘亲自’完成这个任务。
一个盲人。
他对恩者能有什么‘看法’?
「罗兰:感谢您只取走了我的眼睛。」
「万物之父:不客气,三年后还有几个小癌症。」
罗兰:……
二十英寸的经卷啊。
不得不说,这绝对算是一个‘恰到好处’的‘脾气’了——
正刺在罗兰最不情愿的地方。
当这任务落到身上后,不着调的队长还特意找来东区,登门拜访,顺便嘲笑了他一顿。
当然,也给出了身为‘过来人’的建议。
那就是:
当个大老粗。
‘如果你非要找克拉托弗家的,或花些钱,到教会找那些无比虔诚、但又无比缺钱的「恩赐之手」,我打赌,让那些人满意了,下一次还有你受的。’
而大老粗就不一样了。
阅此经卷的教士最多呸一声,吐上几口唾沫,嘟囔着‘不虔诚的’、‘只会动刀兵的野蛮人’,然后用这些甚至还没干透的、被蓝墨水糟蹋的纸擦屁股或擤鼻涕。
最终他们会得到一个蓝色的屁*和一番酣畅淋漓的‘我早就说’的辱骂与讨论。
但作为罗兰,就得清净了。
再没人会要他写这些玩意。
‘那不是我们该干的活,罗兰。’
费南德斯说。
‘墨水和羽毛并不能让邪教徒恐惧。他们之所以畏惧我们的神,可不是畏惧经卷与赞美。’
所以…
很好的惩罚。
罗兰的确半个月没能离开房子。
他苦思冥想,几乎搜罗了脑袋里能想到的每一个词,尽极赞美那素未谋面、却又永远慈悲的神。
——他想过,也许将字写大一点,再写大一点。
那每一行都大,自然要写的东西就少了。
但他又清楚这活为什么会落到自己头上——恐怕他要真交上去一卷只写着自己名字,以及一句‘万物之父棒极了’的答卷,伊妮德接下来的半个月就真不会搭理他了。所以。
只好规规矩矩的写,写自己的遭遇,写生活,写忽然对教义有了什么全新的感受,忏悔自己从前的愚昧,并怜悯那些依然处在愚昧中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