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京城里一样,清泉镇内也是有些年味的,虽说不是什么商贸枢纽重地,但架不住有这汤池子名声在外,更有天子行宫一侧,还有京城内贵人们一座座府邸的建造。
让这座原本不过普通小村子,成了如今人声鼎沸的富贵镇子。
固然天子与皇后就像是忘却了这里清泉山上有座巍峨宫殿的事儿一样,许久未曾来过了。
但是站在镇子,抬眼看向那清泉山,便可看清楚那座建造独特,依山而建的宫殿,尤其宫殿与山融为一体一般,颇有奇观异景感觉,尤其是在那秋日,满山红枫叶之中有那么一座宫殿,珍奇程度,不言而喻,还有拿大雪满山时,还有夏日绿野青山时...
所以便是天子与皇后不来,仅仅是能看那座皇家宫殿在山上的景,便也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镇子内铺子许多,家家户户挂春联,旧面孔新春联,人人喜庆。
铺子多了,该有的铺子自然是一样不能少了。
如【彩乐居】这般有美女,俊秀男子陪着喝酒聊天,莺歌燕舞的瓦舍酒肆,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马思退,是彩乐居的账房。
昔年也曾被称之为天才的他,十七便拿到了参加会试资格,若是高中,必然声名显起,但时至今日,已经三十的他,连续十三年参考而次次落地。
便是今年这被称之为纵观大夏最容易考的一次,他也是未登科。
身边之人又笑话他,称他去年为马十二,今年便是马十三,来年不知是否能称之为马十四。
心灰意冷加上实在无颜回家的他,也就通过朋友介绍,到了这彩乐居做了账房,想着姑且以此赚取钱财,来年继续考。
十三次的科举失利,尝遍了身边人的人情冷暖,白眼挤兑,事到如今,年少时锋芒锐利张扬潇洒的马思退,那原本直直的脊梁略微有些弯下,与人说话,也是客客气气,不敢多说什么,便是有人当面嘲笑,也会笑上几声,若看对面不放过自己,也就会跟着自嘲两句,然后离开。
若是将马思退这人生比作利刃,如今的他,只是一把生锈了的铁剑罢了,无锋芒更无唬人作用,让人看到,反倒是个笑话。
十三次科举,并且可以说马思退还在准备第十四次,为何如此坚持。
马思退不知道。
身边人,到父母,到兄弟姐妹,最后是亲朋好友,或是只知他事情的人,无不劝他就此作罢了事,世人皆有命数,若读书人皆可高中,天下岂不全是举人了,而且他的学问,虽无法高中,但去镇子村子里里做个教书先生却是绰绰有余。
三十而立,马思退今年三十马上三十一,未娶亲,更无心仪女子,事业更是毫无所成,当年与他同求学之人,放弃科举的也好,或是高中的人也好,无一例外过的都要比他好太多,便是银钱之上有些人拘谨一些人,却也是逢年过节家中欢笑不绝,而马思退这里,万家灯火,无他一盏,钱袋空空,替人做工苟活。
倒是也有马思退的至交好友,介绍过女子给马思退,但马思退无一不是拒绝,而且也是道出一句‘一事无成,两袖清风,何以安家。’
朋友劝导,马思退也是婉言拒绝。
马思退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每年科举失利,他都想要就此作罢了事回家算了,大不了就去了村子里做個教书先生,逢年过节也能得到学生家送来的几条腊肉几只山鸡,而且娶个妻子,生个孩子,总好过在这京城继续遭人白眼,被人私下议论嘲讽的痛快。
但是每每有如此念头,再看自己翻烂了的那些书,再回想自己意气风发之时所言豪言壮语。
马思退就重新坐回到书桌前边,继续去看那些书。
到了彩乐居,账房的薪水不低,倒是让马思退对自己那朋友感恩戴德,固然是享乐之地,被一些读书人所不齿,但如今的马思退,已然过了那眼高手低的年纪,倒也不在乎他人目光,只想着就在这里干着,然后继续备考。
清泉镇内不少人都知道彩乐居那个账房是个考了十三次都没考上的穷酸秀才,许多人暗地里也是议论纷纷,嘲笑讥讽多如牛毛。
反倒是彩乐居里那些在这风尘之中每日强笑欢颜的男女,倒是对马思退客客气气,礼敬有加,有那介绍马思退过来的人与大老板关系好的关系,也有真的钦佩马思退原因。
毕竟,他们这些风尘男女,想换个活法却也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亦或是舍不得如今来钱容易的活儿了,但是这位马先生,明明可去过好一些的日子,却是一直在坚持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那些大人物们,风尘男女心里是畏,但是身边有这样一位,那就是敬。
马思退为人谦逊,甚至到了外人看来那就是自卑,性子软糯的地步,怕事,更不敢惹事。
久而久之,这般的看法,也就变成了根深蒂固的形象了。
但是当下...
这位被许多人所诟病嘲笑的读书人,脖子上架着刀刃,直勾勾注视着那手持钢刀的番邦人。
在马思退身后,是个伶人打扮的少女,看起来十四五岁样子,是彩乐居内的乐官,眉清目秀,算不得多漂亮,但这妆容却是出自点绛唇的贾宝玉妆容,男儿妆,却是弄到这少女脸上,格外的合适,平的多了几分俊秀感。
但也因此,惹了现在这祸事。
少女当下倒在地上,一脸畏惧惊恐的看着那拿着刀的粽发番邦男子,眼角因为害怕,都已经有泪水出现。
而那番邦人倒是一脸戏谑的看着挡在自己眼前,面色瞧着沧桑,身上衣服更是最廉价麻布布料的大夏人,用很是纯正的大夏官话开口说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你们大夏没人会对我做什么!就算是你们大夏天子都不会对我做什么!”
马思退面不改色:“不信。”
轻轻两个字,铿锵有力。
这番邦人嘴角上扬,眼中多了许多玩味戏谑的意思存在。
而马思退,依旧直勾勾看着这番邦人,毫无惧意。
这边有这样的事儿。
不过在另一边,苏琳涵与崔钰儿二人皱起眉头看看那边拿着刀的番邦人,而后目光看向就站在他们身前的那一男一女公子小姐身上。
这位左家二小姐左夕照身材高挑,比较起苏琳涵都要高出许多,长相也是不错的。
而当下,这位二小姐注意到崔钰儿与苏琳涵看自己,看到对方要说话了,自然是马上说道:“不会真动手的,顶多吓唬吓唬,而且人家毕竟是大司祭的儿子,还是跟咱们大夏有那么多生意往来的金色商会的东家,肯定有分寸的。”
说话的时候,左夕照目光再次看着苏琳涵。
其实,她只认识崔钰儿,至于苏琳涵她还真没认出来。
主要是整个京城内,苏琳涵名气其实是有的,但实在是很少出门,极少与人打交道,所以知道她的人很多,但真正认识见过的,其实没多少。
但是...
能跟崔钰儿如此交好,还敢跟她一起玩耍的,而且气质清雅的,左夕照猜测了个遍,最后想着,也就剩下个苏家二小姐了。
就在这位左家二小姐说完话后,一边身材相对矮小一些,面相也不是很好看甚至有点儿丑的亓家二公子笑呵呵的说到:“伺候的人不懂事儿,招惹了这位阿吉戈公子,所以消消气就行。若是这位小姐与嫂子你不乐意,我这就让人去阻拦了。”
亓家二公子亓粱话是朝着崔钰儿说的,但眼睛却是打量着苏琳涵。
他没猜到苏琳涵身份,就是觉得,哪家姑娘这般好看,自己正巧也要被说亲了,这不正好遇上了?
如此说罢,亓粱看了眼身后。
一位瞧着也是公子哥一样的人立马意会了,当即就朝着那番邦人所在走去。
不过...
听到这位左家大小姐的话还有亓粱的话。
苏琳涵与崔钰儿纷纷皱眉。
将人家店铺砸成那样,而且还打了几个人,结果只是消消气就好?
而且...
崔钰儿一脸嫌厌的看着亓粱:“麻烦亓公子勿要乱叫,我与你们亓家毫无干系不说,如今更是被你平白污蔑了名声,亓公子的嘴可以不要脸的张口就来,但是麻烦勿要让我恶心了。”
崔钰儿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基本就是直接骂人了。
而说完,崔钰儿更是看了眼那番邦人,然后说道:“娘娘曾言,我大夏之地,番邦人拔了刀那便是罪!夕照小姐与亓公子任由那番邦人拔刀不说更是毫无劝阻!反倒在一边一副理所当然样子,看着他殴打我大夏子民,当下两位倒是说得轻巧!”
苏琳涵没说话,只是皱眉看着这二人,不过左夕照倒还好,但是亓粱看着自己的目光,让苏琳涵很不舒服。
但苏琳涵也是不去理睬亓粱,而是看向那番邦人,看到那番邦人听了身边人的话,有些错愕的回头看向她们这边,手上的刀也是放了下来。
但苏琳涵神色依旧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