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诲谕
这是一张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画作。
看来,王希孟和画学诸人没有放弃,他们并不甘心啊!
蔡京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扣下这幅画。
即便你们再如何花费心思,只要不让徽宗看到,多少努力也只会付之东流!
然而眼珠转了几下后,他决定放弃这个念头,百密总有一疏,一旦哪天没有看管到位,若有一幅画落入徽宗手中,此前所做都将前功尽弃。
不过如此小事却是难不倒蔡京。
伸手从笔架上取过一只狼毫,在王希孟的画上添上几笔后,方才笑道:
“如此方可!”
内待却不知道蔡京在做什么,暗道是哪位画学生竟有如此福份,引来太师亲自为其修改画作,真是天大的恩典。
待墨迹干透,蔡京挥手对内待说道:
“走,一同去面见圣上。”
见到蔡京和画学生的习作一道前来,徽宗不禁喜出望外:
“太师,你来得正好,且同朕一道品评一番!”
几幅画看过,虽未有惊世之作,但徽宗还算满意,毕竟是一群画学生的作品,原本的期望就不算太高,能画成如此,已是稍稍超乎了他的意料。
只是当他看到王希孟的那幅山水画时,却猛然眼睛一亮,手指画纸惊喜道:
“取景虽小,却隐约有大格局,此子应有作为!”
“圣上果然慧眼如炬,”蔡京近前,将画拿在手中,又低头细看良久,轻声叹息道,“可惜……”
徽宗在一旁点头笑道:
“想必太师也看出了端倪,此子在不经意处多上几笔,若是近瞧,倒也无妨,倘要远观,却是坏了整幅画的意境,许是年纪尚幼,未甚工!”
蔡京亦点头道:
“圣上所言极是,此子确是未甚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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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学中诸人自然也十分关注徽宗的看法,尤其是陈尧臣等人更是关心会对王希孟如何评价,然而通过内待得到的消息,除说应有作为外,还有一句“未甚工”。
如果这句话是旁人所言,陈尧臣肯定要去理论一番,以王希孟此等年纪,能画成这样,已是绝无仅有,“未甚工”这一句未免有些重了。
但说这话的是徽宗赵佶,当今天下,如果有一人能为天下画师之师,便是他,也只有他,敢说任何一人“未甚工”。
既然离徽宗的期望尚有差距,那就练到“甚工”为止!
从此王希孟更是日夜不辍,勤加练画。
期间又有几幅画送上,然而得到的评价却基本不差,那句“未甚工”更是一再出现。
陈尧臣奇怪,王希孟也觉奇怪,明明已有了许多进步,为什么圣上却是如此苛责。
眨眼间已是半年有余,时间来到了大观四年,虽然画作一直被评价“未甚工”,但王希孟却愈加奋发,去其短补不足,画工日益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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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回大地,又一年百花开放。
身在枢密院的王希孟,也终于迎到了自己的春天。
只是这个春天,来得有些出人意料。
这日,徽宗驾临枢密院,处理完政务后,便准备起驾回宫,不料出到门外后,却驻足于柱廊之间,抬头望向屋檐下斗拱的拱眼处。
随行众人不解其意,也纷纷停下脚步,抬眼向上望去。
只见上面除一朵新画上的斜枝月季花外,再无其他。
看罢多时,徽宗方才低头道:
“这是何人所画,速速将他叫来!”
枢密院使不知发生了什么,急忙派人去找,然后上前对徽宗请罪道:
“前几日旧漆脱落,恰好有一画学生在此,他不消一日便将其补上,如有不妥,可命他马上修正。”
徽宗哈哈大笑道:
“哪里是有什么不妥,你们不知,月季鲜有能画者,盖因四时、朝暮,花、蕊、叶皆不同,此作春时日中者,无毫发差,朕欲厚赏之!”
单就绘画而言,宋徽宗可以说是已经到了细致入微的程度,他曾在宣和殿前,偶尔看见一只孔雀在荔枝树下徘徊,便把画院的画师都叫来,吩咐他们画出孔雀飞上藤墩的姿态,奈何这些画师穷尽心思,却无一能让徽宗满意,一时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最后徽宗自已站出来说明:孔雀高飞,一定先抬左脚,再看看你们画的,都是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