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位老兄一天可以做出几支完整的铳?”张世康随口问道。
“哈哈哈!张提督说笑了。”方逢年闻言摇了摇头乐道:
“一个熟练工一个月也只能做出一支完整的鲁密铳。”
张世康虽然知道这时候工业水平很低,但这个结果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见张世康疑惑,那匠人又道:
“大人有所不知,不论是鲁密铳,还是鸟铳,亦或是那斑鸠脚铳,最难的当属这铳管。
铳管皆用精铁打制,十斤粗铁才能炼出一斤精铁来,只有用精铁制成的铳管才坚固耐用不易开裂。
然精铁太过坚固,也导致我等钻铳之艰难,钻铳是件费力事,却又因过于精密,不能假手于人,我等每人每天也只能钻进一寸上下,做出一支这样的铳,小的需要二十四天。”
这匠人比较敦厚,说话也很稳重,一看就很靠谱,便又问道:
“你一个月领多少月银?”
那匠人不知张世康为何问这个,他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工部尚书方逢年,似乎是在询问是否可以回答,在得到了肯定后才敢道:
“小的乃是工部的坐班匠户,月银高些,每月有八钱五分。”
张世康皱了皱眉头,八钱五分还不如英国公府最低一等的仆人,英国公府不仅包吃住,月银也有一两二钱。
“那些不坐班的呢?”
所谓坐班和不坐班,其实都是匠户出身,只不过某些匠户平时是在户籍地谋生,当朝廷赶工需要更多匠人时,便会召集他们。
“回大人话,被召集的匠人没有月银,每天管两顿饭。”
怎一个惨字了得。
听完这匠人的自述,张世康突然眯缝起眼睛冲方逢年笑道:
“方大人,咱工部拥有如此众多的工坊,想必火器匠人应该也不少吧?”
一个匠人一个月才能做出一只合格的铳,这个效率就不可能快起来,想快就只能加更多的匠人。
方逢年对张世康突然的笑有点发怵,但还是说道:
“这是肯定的,光是负责打制鲁密铳的匠人,就有六七百个,倘若兵部催的紧,便只能召集更多的匠人了。”
“不知方大人能否割爱,分给本官几个火铳匠?”
方逢年还以为张世康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一听就是要几个匠人立马就放了心,还割爱,臭匠人他们也配。
“好说好说,京营有几个匠户修理火铳,也能减少我工部的麻烦事,不知张提督要几个?”
张世康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三十个,如何?大人要是为难,少几个也无妨。”
方逢年沉吟了片刻。
“好,就三十个,本官容后便着人将他们的户籍文书教与你,不过张提督当知道,此事本官需报与陛下知悉。”
“应当的应当的,不过本官得好好挑选,这没问题吧?”
方逢年愣了一下,想着张世康这么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能挑出个什么来,犹豫了一下便也答应了下来。
张世康冲方逢年嘿嘿一笑表示歉意,而后将那匠户拉到外头,故意避开方逢年。
方逢年觉得有些不妙。
“这位老哥,可愿意跟着本官去军营?本官给你月银二两,每天管三顿饭,如何?”
张世康攀着那匠户的肩膀,他也不嫌脏,很是亲昵的道。
那匠户只听方逢年叫这位攀着自己肩膀的公子提督,应当是个不小的官,可他着实被张世康的亲近吓着了。
月银二两,是现在的两倍还多,每天还管三顿饭,有这等好事?
不过这匠户大抵上知道,这些大人倘若想带走他有一万种方法,月银是不是骗人的不重要,到哪儿都是被人欺负和压榨,他只在乎一点:
“不知大人……小的在军营,用不用随军出征?非小人怕死,家中尚有老母幼子,小人……”
“哈!放心吧,在本提督那儿你就是宝贝,本提督才不舍得让你上战场呢!”
得了保证后,这匠户才顺从的道:
“小的愿意随大人去。”
“只你一个人去不够呀,你在这儿干了这么久,当知道这些火铳匠里谁的水平最高吧?”
那匠户点点头。
“等会儿我离开,你悄摸给本官写个三十人的名单,记住,要好好想想,只要有水平的,呐。”
说着张世康从身上摸出一块约莫五两的银子,塞到这人的怀里。
那匠人捏着银子心跳都加速了,匠人点了点头后,张世康便若无其事的走向方逢年,请求想去看看工部的火器库存。
本以为方逢年会拒绝,没曾想这厮很高兴的就同意了,外加上刚才给匠户那么大方,张世康总觉得很奇怪。
但他也没多想,便跟着方逢年走,存放火铳的库房距离工匠生产地很近。
在方逢年的指示下,负责看守的兵丁很快打开了仓库的大门。
但见仓库内一排排的鲁密铳码放的整整齐齐,皆是崭新的,枪管上还涂抹了油脂以防生锈。
“这里可足有八千多支鲁密铳,皆是工部作坊新打制出来的。”方逢年指着那一排排火铳道。
张世康眼睛都直了,尼玛的,库房里这么多精良的鲁密铳,给老子的京营用的都是什么破烂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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