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灰蒙蒙,上空乌云似缓缓下压,压得整座城似乎都变矮了。
南方的雨总是来得慢,下得久。
小雨。
润如酥。
苏州。
天音阁。
屋内。
香炉袅袅生烟。
林惊涛坐在屋内,透过窗户看着这不知何时才能停下的雨陷入了沉思。
林氏在团扇上绣着牡丹花。
难得的平静,平静的让林惊涛有些恍惚。
林氏道:“你多久没有陪我一起做刺绣了?”
林惊涛想了想,道:“忘了。”
林氏有些幽怨地瞥了林惊涛一眼,道:“榆木脑袋。”
林惊涛叹道:“也不知玄儿和庆儿到哪了。”
林氏道:“路途遥远,总归要些时间。玄儿贪玩,这路上的时间花的便要更久些了。”
林惊涛端起茶喝了一口,夸赞道:“还是夫人泡的茶好喝。”
林氏心中欣喜,但嘴上却说:“泡茶不过将茶放进茶壶中,然后倒热水进去。只要茶好,谁泡的茶都一样。”
林惊涛道:“别人泡的茶和夫人泡的茶自然有区别。”
林氏追问道:“什么区别?”
林惊涛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什么夸赞的话语,只能硬着头皮说:“总之就是有区别。”
林氏噗嗤笑出了声,道:“你一介武夫就别学文人把戏了。”
牡丹花修好,林氏将团扇拿起,放在林惊涛面前,问道:“好看么?”
林惊涛道:“好看。”
林氏打趣道:“哪好看?”
林惊涛想了想,道:“和真的一样。”
林氏摇了摇头,道:“你的嘴皮子若有你的武功一半好,我便开心了。”
林惊涛愣了愣,道:“夫人现在过得不开心么?”
林氏啧了一声,轻轻拍了林惊涛的肩膀一下,道:“谁说我现在过得不开心了?我还不能对自己相公提一点要求了?”
林惊涛笑道:“自然可以。”
林氏看着林惊涛,道:“你已经许久没有陪我这样坐着聊天了。”
林惊涛心生愧疚,道:“之前阁里事情多,现在闲下来了。”
林氏回忆着过去,道:“这家业太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以前的你虽然是个穷小子,没钱没权,但我们天天能待一起。”
林惊涛不说话。
林氏道:“现在你有钱有权了,成天音阁阁主了,却不像是我一个人的了。”
林惊涛急道:“我就你一个妻子,以后也只有你一个妻子。”
林氏笑道:“我就开个玩笑,你还急上了。”
林惊涛道:“听说苏州新来了一个戏班子,我们许久没有去听戏了,夫人想不想去听戏?”
林氏点了点头。
油纸伞缓缓撑开,仿佛雨中慢慢移动的盛开的花。
林惊涛和林氏共撑一把伞。
——当年穷困潦倒时,不论小雨大雨,两人若要一起出门,被迫只能共撑一把伞。
没想到这竟然成了一种习惯,往后虽然下大雨时会分开撑伞,但是下小雨时依旧选择共撑一把伞。
两人一路无话,默默同行。像极了他们俩第一次见面。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是在一个暴雨天,一个屋檐下。
林惊涛在屋檐下躲雨,但雨太大了,依旧淋湿了他的衣衫。
一把朴素的纸伞,挡在了他的头上,遮住了风雨。
“你去哪?我送你。”
声如银铃,也像杜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