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星似棋。
微风习习。
两人终于是走到了一个小村落。
徐天佑道:“我们先在这里落脚吧,等天亮了再启程。”
林玄儿苦恼道:“睡哪啊?”她现在越来越后悔把所有钱都施舍给了那群白眼狼。
徐天佑找了个屋檐,就地躺在屋檐下,闭眼道:“这里挺好,能遮风挡雨。”
林玄儿呆住了。在深山老林里着实没办法,但这都到了村落了,还要睡大街上?
林玄儿坐在徐天佑旁边,鼓着嘴,像极了仓鼠。林玄儿也不说话,就坐在那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天佑。
徐天佑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幽怨地盯着自己,睁开眼便对上了林玄儿的眼睛。
徐天佑起身叹道:“大小姐,这小村落没有客栈,即使有客栈,我们也没钱呀。”
林玄儿道:“你江湖阅历丰富,想想办法。”
徐天佑挠了挠头,起身道:“怕了你了。”
小村屋舍俨然,只围着这一条路左右而建。
走到村落尽头,终于是见到一户亮着灯的农舍。
徐天佑敲着农舍的木门。
“谁呀?”屋内传来老婆婆的声音。
徐天佑咳嗽声道:“在下只是一过路旅人,与舍妹行至于此,这天黑路远,我们想借宿一晚,不知道老人家能不能行个方便。”
老婆婆听罢,打开了门。
农舍不大,只分三间房。左右两边是睡房,中间的房子将煮饭、吃饭、接客三个功能合而为一。
老婆婆带他们进了右边的房间,道:“这房间本是我儿的房间,你们就睡这吧。”
徐天佑道了声谢,林玄儿问道:“老婆婆,您儿子是外出做事了吗?怎么不在家中?”
老婆婆道:“从军去了,想必年尾也该回来了。”说罢,满脸欢喜,似乎已经看到了儿子打胜仗归来的模样。
林玄儿问道:“不知老婆婆的儿子在哪支军队?”
老婆婆道:“朔方军。”
林玄儿和徐天佑愣住了,不再答话。
老婆婆道:“老太婆精神头不行了,得去睡了。你们也早些休息。”话罢,替他们关上了门。
门内,烛火无风自动,忽明忽暗。
林玄儿睡在床上,徐天佑睡在地板上。
两人都睁着眼,面色凝重看着天花板,但又不说话。
沉默良久,林玄儿道:“把蜡烛熄灭睡了吧。”
徐天佑不答话,起身吹灭蜡烛,又躺在了地板上。
星光照着两个人的脸。
两人依旧是睁着眼。
林玄儿道:“你知道朔方军吗?”
徐天佑恩了一声。
林玄儿闭起了眼,转了个身,紧了紧破旧的被褥,将自己的头也埋进了被子里。
——早在半年前,朔方军大败,十万将士坚守着朔州城直至最后一刻,无一人生还。
最后一个士兵站在朔方军战旗下,用最后一口气挥动着战旗,对着如潮水般围过来的辽国士兵大喊:“忠诚边疆,死守朔方!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喊罢,他将战旗插入沙土里,像一只雄狮一般,右手握紧战旗挺立地站在原地看着黑压压的突厥士兵。
——直至辽国士兵将他头砍下,他依旧是挺着胸膛和战旗一起立在原地。
徐天佑道:“早些睡吧,明天还得赶路。”话罢,转过身闭上了眼。
已是日上三竿。
徐天佑和林玄儿走出房门,见桌上放着两碗粥和两个红薯,但不见老婆婆的身影。
徐天佑和林玄儿狼吞虎咽地把食物吃完,便要离去。
徐天佑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道:“终究是留不下钱财。”话罢,竟脱下了自己的鞋,从鞋子里掏出了七文铜钱。
林玄儿道:“好呀,你竟然背着我藏钱!”
徐天佑将钱放在木桌上,而后出门将门掩上。
徐天佑边走边道:“总得留些钱财保命。”
林玄儿道:“那你把这保命钱财都给老婆婆啦?”
徐天佑道:“要不你拿回来?”
林玄儿只是轻轻一笑,跟着徐天佑往前方走着。
林玄儿逆着阳光看着徐天佑的背影,突然觉得徐天佑也并没有那么邋遢。
杭州城。
林玄儿看着杭州城的城门,大喜:“我们终于到了一座大城池了。”
徐天佑道:“大城池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林玄儿道:“大城池有可多好玩的好吃的啦!”
林玄儿咽了口口水,道:“你知不知道杭州的荷花酥有多好吃?”
徐天佑摇了摇头。
林玄儿又道:“那你知不知道杭州的西湖莼菜汤有多香浓?”
徐天佑依然摇了摇头。
林玄儿道:“你没吃过?”
徐天佑叹道:“大小姐,我就一乞丐出生,哪吃过这些。”
林玄儿愣住了,突然心生怜悯,说道:“没事,进了城本小姐请你吃。”
徐天佑停下脚步看着林玄儿。
林玄儿被看着有些害羞,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哎呀,不用太感激我了。毕竟你是我小弟,怎么能亏待了你。以后我吃什么,你便吃什么。”
徐天佑叹道:“大小姐,我们现在身无分文。”
两人走进城里,城内熙熙攘攘,人潮接踵。
酒楼的菜香,胭脂铺的胭脂香,迎春院的女人香。
这些香味混在一起随风飘到了徐天佑和林玄儿的鼻子里。
林玄儿皱着鼻子贪婪地闻着这些香气,似乎要把这些香气全吸进自己鼻子里。她微闭双眼惬意道:“这才是生活的气息。”
徐天佑可不在意这些,他双眼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林玄儿突然感觉肚子饿了,她现在只想在杭州最好的酒楼好好吃一顿。
她走在街上,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酒楼里的各色菜肴。
她说的那些好吃的她是真吃过——那香味,那口感,此时竟是神奇地浮现在她的舌头上。
林玄儿道:“我真的很饿了。”
徐天佑叹道:“我知道,我也很饿。可我们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