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近,皇城内外剑拔弩张。
袁老尚书始终不曾回到军阵之内,而是站在皇城之下,晨风习习,老大人苍老的身体微微晃动,他毕竟年事已高,哪怕只是站上一个时辰,那也是十分吃力,袁默贤站在父亲身边,看着执拗的父亲,关切之余,心下却也是有一丝诧异。
老尚书为官多年,在这错综复杂的朝堂之中,却始终屹立不倒,固然是因为德高望重门生遍天下,但最紧要的是老尚书从来不卷入朝堂的纷争。
老尚书坐镇礼部多年,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按照国法来施行,让人找不出毛病,他为官公正,即使是当初的四大世袭候,对这位老尚书也都是礼让三分。
司马氏与淮南王斗得你死我活之际,老尚书却是呆在自家的菜园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似乎朝堂的纷争与他全无干系。
袁默贤在父亲手下当差多年,也学会了装聋扮哑的手段,与他无干的事情,他绝不会沾染分毫,就算真的与他有关,那也是凡事只管三分。
可是今次袁老尚书的所为,却与他从前的为官处事判若两人。
老尚书年事已高,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告老还乡,在这节骨眼上,无论京城发生何事,最好的选择便是待在家里,如同往日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此番老尚书得知兵马入城,竟然穿上官袍,连夜赶到了皇城之下。
更让袁默贤诧异的是,文武百官众多,没有谁主动上前,却恰恰是父亲主动来到皇城脚下,准备说服齐宁出城。
袁默贤实在不知道老父亲为何此番要如此主动涉足此事,看到风中的老大人闭着双目,颌下白须飘动,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袁默贤回过头,见到萧绍宗竟然端着一把椅子走过来,忙拱手施礼,萧绍宗微微一笑,将椅子放在袁老尚书身边,轻声道:“老大人年事已高,不可久站,坐下等候吧!”
老尚书这才睁开眼睛,看了萧绍宗一眼,却没有拒绝,坐了下去。
萧绍宗一挥手,四周的盾牌兵迅速移动,在四周围成一道铜墙铁壁般的保护层,老尚书抬手抚须,凝视着萧绍宗,却没有说话。
萧绍宗微一沉吟,终是道:“兵临城下,并非小王所愿,但却不得不为。”
“王爷想要置齐宁于死地,是否真的只是因为他弑君叛逆?”老尚书看着萧绍宗眼睛问道。
萧绍宗并没有立刻点头,犹豫了一下,才道:“老尚书睿智非常,小王钦佩。齐宁弑君叛逆,为了我大楚的江山社稷,自然是该死,只是……小王对他存有杀心,却并非只是今次,很早之前,小王就想过要诛杀此人。”
一旁的袁默贤一怔,嘴唇微动,但他当然知道在这种时候还轮不到自己多说一个字。
“王爷的意思,老臣没有听懂。”老尚书倒是显得十分平静:“难道齐宁早就有叛逆之行?”
萧绍宗摇头道:“从前是否有叛逆之行,小王并不知道,但此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天,就注定不该活在世上,又或者说……!”他微一沉吟,才道:“又或者说他不该生在锦衣齐家!”
老尚书这才显出一丝诧异之色。
萧绍宗抬头望向东方,平静道:“此人叛逆之心,乃是天生注定,今日不叛,明朝也会叛。”
老尚书自然听出萧绍宗话中有话,想了一下,才道:“卢大人先前问过一句话,齐宁弑君叛逆,究竟是所为何故?”抬手抚须道:“齐宁奇袭西北,为大楚立下了赫赫战功,老臣实在想不明白,他谋反的动机何在?”凝视着萧绍宗眼睛,缓缓道:“凭心而论,他虽然是出自锦衣齐家,但却根本没有谋反的实力,秦淮军团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攻略西北的楚国兵马出自西川,他领兵攻打北汉,那些兵马自然相随,可是他要谋反作乱,驻军在西北的那些兵马绝不可能为其所用。”
萧绍宗淡淡一笑,道:“老大人是觉得他没有实力谋反?”
“至少老臣实在看不出他谋反的实力何在?”老尚书轻叹道:“如果只是说没有谋反的实力,那还不足以证明他就没有谋反之心,最紧要的还是那句话,他为何要谋反?”抬头望向皇城:“如今他被困在皇城之内,四面被围,想要脱身已无可能,齐宁不是笨人,他入宫弑君,应该就想到后果。这样的结果,老臣并没有看出他得到什么利益,反而是将自己和锦衣齐家彻底断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