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如同熊一般的男人堂而皇之都在大路上,他们背着木弓,皮制箭袋里也插着一些箭矢。
厚实皮革做的兜帽包住脑袋,其中不乏有人干脆用森林狼的颅骨充当帽子装饰。
安茹当地区域的熊早就被灭绝了,剩下能猎捕的野兽多是欧洲花豹与森林狼。
这些走出森林的人们一身皮裘,因为他们不是专业鞣皮匠,身上的皮革普遍有些腐烂发臭。
一身臭烘烘的怪物招摇过市,附近村庄的民众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民众默默回避,却不会真的害怕。
一双双眼睛透过门缝,悄悄看着这些森林豪杰离开。
他们走近城门,迅速引起雷格拉夫部下的注意。
他们被长矛顶住,所有的森林猎人全部停步驻足。
卫兵保持高度警惕,卫兵对面的家伙却一脸淡定。
此时,卫兵中的小队长已经麻利得冲进内城,告知雷格拉夫一些怪人意欲进城。
“你们是什么人?”一位棕黑发色的香农民兵很不客气地质问道。
一位身材矮胖的男人摘下兜帽,露出那一头棕黑色的混乱卷发,此人面目满是皱纹,络腮胡子也明显缺乏打理,整个人显示着他的沧桑。
“我们是住在森林里的人。”他说:“听说,新的安茹伯爵大人在招兵,我们……就来了。”
“你们还想当兵?你们……该不会是所谓森林匪徒吧!”香农民兵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关键。
“匪徒?嘿嘿,也许吧。不过……我们听说只要给伯爵当兵,就不再是匪徒。”
话语有一番道理,这些香农民兵将心比心,若是某个领主压迫民众太甚,就有民众钻进森林做匪徒了,恐怕这些人也是普通农民堕落导致。
“看来,过去的军队没有进入森林杀害你们。”一位民兵继续不客气说道。
只见那胡子拉碴的人仰天笑了一番,又道:“笑话!如果那些来自图尔的恶棍敢进入森林,他们都会被我们杀死,尸首吊起来喂狼。”
鬼知道这是否是吹牛,但无关紧要。
听得,守卫城门的民兵情绪反而舒缓不少。一民兵再问∶“好大的口气。看来,你们是一些很强大的猎人?”
“正是。他们没收了我们的农田,把我们逼进森林,活下来的人都成了优秀猎人。也许,新的伯爵大人是个好人?”
“那是当然!”说话的卫兵示意兄弟们把矛立直,又得意洋洋拍着胸膛说道:“那不仅仅是伯爵,可是尊敬的麦西亚国王陛下。效忠国王的士兵都能得到款待,你们这些猎人前来投奔。朋友,你们的选择很正确。”
“真是这样么?朋友?你们……愿意接受我们是朋友?”
“有何不接受的?你们是安茹的农民,我们是香农的农民,现在安茹和香农都在麦西亚国王治下。现在,奴隶都可以当兵恢复自由身,何况你们这些被迫逃亡的兄弟。”
“居然是这样?”为首的猎人难以置信,一个衣着整洁的矛手又如此高妙的描述。“我们就是来投奔麦西亚国王的。我们可否进城?”
“先不着急。”卫兵举手示意,“你们把狼头戴在头顶,把豹子皮披在身上,谁不知道你们的强大猎人?我们的主人一定很高兴见到你们。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香农民兵与安茹森林猎人想谈甚欢,民兵不再戒备,猎人们也完全放松精神。
更有民兵干脆与猎人凑在一起详谈起来。
因为,他们彼此都有着几乎一样的出身。大家曾经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究竟是什么原因,将自耕农逼成了农奴?有的人有骨气,不愿做农奴的他们干脆成了森林豪杰,继而逐渐匪徒化。
互相聊一聊,大家发觉自己对图尔都有着怒火,只是怒火有大有小。
安茹与香农太近了,两地的方言几乎一致,农民在长相上也出奇一致——鼻梁骨普遍顶起来,显得男女老少都有大鼻子,面容极为立体。
身份、长相、语言、所经历的苦难几乎都一样,突然间,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的猎人们不再畏惧,既然香农的农民都当兵了,自己前来一定能被新伯爵接纳。
另一方面,雷格拉夫很快获悉了城门处的喧嚣。
居然有一群打扮得如同野兽、携带弓矢的猎人聚在东门?
来者无任何恶意,获知其意图,雷格拉夫高兴得直拍大腿。
“兄弟们聚集起来,我们需要的弓手不请自来了,我们去迎接他们。”
雷格拉夫以诺斯语喊话,迅速纠集起一批金发老兵。
整齐的踢踏声穿越城门洞,不久雷格拉夫带着老兵们屹立于城门口。
他们全体金发,充分证明着诺曼人身份。
见得真正的诺曼人,已经呼啸山林的猎人们并没有多少畏惧。
或许猎人习惯了随行,他们聚集起来,不卸人物武装,集体大踏步地走向雷格拉夫。
“停步!”突然,老战士老埃里克拔剑直指,勒令道。
被这么一激,猎人们集体停了下来。
须臾,为首的那个矮胖的男人恢复谨慎,他向前三步走自曝身份。
“你们哪一位是新的伯爵大人?我们是逃离旧贵族统治的人们,我们是森林之子,所有野兽的征服者。我们听说,新的伯爵大人需要一些勇士加入,我们就来了。”
雷格拉夫静静听着,他突然有些不习惯于这些家伙竟然不单膝跪地行礼,尤其这个满脸皱纹的家伙,似乎很狂妄。
“放肆!”老埃里克怒目圆睁持剑呵斥:“见到君主,为何不跪。”
再见那男人,依旧一副桀骜不驯模样:“跪可以。你们得告诉我伯爵大人是否真的来了。难道你是伯爵?我们听说伯爵是个年轻人。”
暂且在人群后回避的雷格拉夫一边听一边偷着乐,他露出一只湛蓝的眼睛,可以看清那个矮胖子。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因为北方不少桀骜好勇的渔民猎人也是这种倔强脾气。
如果他们唯唯诺诺,反而不好了。
老埃里克继续质问:“先告诉我们你具体的名字。”
“好吧。我是克莱蒙特。我本是本地农民,但那些军队杀了我的妻子孩子!我在战场上侥幸未死,回到家只看到烧毁的房屋与被杀的家人。所以……”
“哦?你其实本来就当过兵?”老埃里克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十年了!我反抗了十年!我是安茹本地人,我效忠真正的安茹伯爵,如果你们不嫌弃我……”
虽然信息不全,这个自称克莱蒙特的男人分明在示意自己是旧伯爵的旧臣。
雷格拉夫悟出了这一切,本来他就意欲收编这些猎手,想不到还有意外之喜?
收编旧贵族的流亡士兵,是增强自己统治合法性的重要手段,凡是流亡士兵他意欲无差别收编。
再就实用性角度而言,收编流亡士兵,可比训练新兵,更快组织起一支能作战的部队。
雷格拉夫干脆挤过人墙挺身而出,他使劲拳打胸膛:“知道你了!流亡老兵克莱蒙特。现在,我宣布,你的流亡生涯到此结束。”
一个面庞有些稚嫩、身材与成年人无异的金发青年站在这里,他的尊贵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