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可怕的是那都是她自己流的血。
跟随他一路驰骋的旧部告诉达拉:
“姑娘不让告诉您,这些时日她其实一直在青楼卖艺。”
“姑娘的舞跳得极好,她纵使蒙着面纱跳,每次都能帮楼里招揽不少生意。姑娘赚的银钱,都供给了我们山上的那些花销,我们吃的米粮,阿嬷手上制冬衣的布,伢儿的零嘴都是姑娘一曲一曲舞换来的。”
西淸人受了她许多好处,早就改变了对她的成见。
此刻不管她是大雍人,还是乌浓人,他们早已将她视作了自己的同袍和手足。
旧部抹了把泪继续道:
“姑娘跳舞,招了人妒,今日我们一个没留神,便叫她撞上了歹人故意布在那里的细铜丝,她的脚筋怕是断了。”
达拉王子面无表情地走到凌照水跟前,她那时人已经陷入了昏迷,脚上的血却仍没有完全止住。
新远小县,没有很好的大夫。
那个蹩脚的大夫白费了许多功夫,别说治不了凌姑娘的脚伤,便连止血这样的小事都做得不好。达拉王子一把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迫他与自己对视。大夫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个长相俊美的男人,看着他隐怒的样子,直觉今日怕是要交待在这腌臜地了。
求生的本能让大夫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件事:
“大爷饶命,姑娘的脚筋已经断了,神仙也没有办法了,但小的能尽力为其保胎她虽动了胎气,但孩子被她护得很好,应是无碍。”
达拉王子满腹悲悯之情被这一句“保胎”结实吓了一跳,手上一滑,那大夫麻溜地从他指缝中溜走了。
达拉王子声音颤抖:
“你说什么,她怀孕了?”
青楼本是人来人往之地,出了这样的事故,很多人都杵在原地看热闹。
这会全都交头接耳起来:
“这什么男人啊,缩头乌龟靠老婆养。”
“竟然傻到连自个婆娘怀孕了都不知道。”
“你们说他究竟是傻呢还是坏呢?”
“凌姑娘在咱们这跳舞也有些日子了,竟然都是怀着孩子跳的舞,好生可怜呐。”
“刚才凌姑娘回眸时分明好像看到什么吃了一惊,但她愣是没有原地蹦起,就那么直挺挺撞了上去”
“哎,定是怕伤着孩子。”
又蠢又坏的男人将提心吊胆的郎中揣到一边,将奄奄一息的女人抱起,搂在怀里,她那么轻,又那么瘦,她甚至从不喊疼,她独自照顾那个中了毒的家仆,也没有喊过一句累。
她为西淸旧部的存亡操碎了心,忙着与县官周旋,向肃王请命,甚至还要出卖自己,为西淸人挣一口粮。
他却始终介怀于她乌浓人的身份,对她保持着怀疑和审视的态度。
印象中,他甚至不曾给过她一个好的脸色。
达拉抱着凌照水,他兀自伤感,任凌姑娘的血蜿蜒了前行的路,见着不忍,催其停下,他却跟听不见似的,仿佛进入了什么梦魇,直到被人当头棒喝:
“你再不放下她,她就再也走不了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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