哝哝准备好了无数套说辞,然而第二天,她却没有先见到肃王,她见到的是贵人。
贵人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一个让她对肃王武瑛玖感恩戴德了很多年,也因此误会了他很多年的好消息。
“京都城里传来的好消息,肃王为你们凌家家眷求了情,皇上已经同意了赦免你凌家家眷的流徙之罪。”
消息确实是不折不扣的好消息,凌照水也的确因此大松一口气,对施恩者千恩万谢良久。
只是哝哝实在想不起来这位肃王是何许人也,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何种目的,帮着众叛亲离的凌家求了情。
见凌照水露了惊疑的表情,贵人适时解释道:
“这位肃王殿下啊,他是皇帝最小的儿子,向来很少参与朝廷的纷争。但他为人良善,我娘家有亲戚在他府上当差,向他面述说了你们凌家女眷的悲惨遭遇,肃王他于心不忍,向皇帝求了情。”
“听说肃王殿下在殿前跪了很久,陛下才同意了他的请托。”
“金口玉言,相信用不了多久,朝廷便会有明示的檄文发出了。”
“你们凌家众人,这回算是真正地重获自由了。”
凌照水听着,想着,这位肃王,他人还怪好的呢!
这是凌照水第一次正儿八经听说了肃王武瑛玖其人,也是贵人头一次主动透露自个的底细:
她暗示了自己娘家人,是在肃王跟前当差且说得上话的人。
能同皇亲国戚攀上关系,贵人的家世,想想也是非富即贵。
贵人向来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每次会见不论白天还是黑夜,一律佩戴有面纱。
铜墙铁壁内那面血淋淋的屏风,便是贵人的封口之作。那些农家女甚至都没有见过主人家的面目,也不曾知晓他们是何许人也,就为了守护这个富贵人家的阴私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贵人如此害怕自己的身份走露,这一回却破天荒地主动提起了自己娘家同这位肃王殿下的关联。
彼时哝哝的第一反应便是她要完了,主子房里的屏风怕是又要换新了。
不知道主子双手抚摸熟悉的肌肤时,会不会想起她来呢?
不会的,他想不起来了。
世事伦常向来都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他这会想必正忙于向新人吐露那些曾向她吐露过的心声,又岂会在意她这个旧人的死活。
哝哝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未经细思,很快便接纳了慧妃沈晚棠的说辞:
那位肃王殿下慷慨为凌家进言,是贵人施以援手,尽了力,说了情。
她为此再度千恩万谢,贵人只把恩德往那位肃王身上推。
贵人说:
“那位肃王殿下如今人在京中,我着人帮你备下了一分厚礼,送到肃王府上,被他退了回来。”
“他们这些天皇贵馈自然什么都不缺,瞧不上也是自然。但横竖这礼送过了,也算是尽到了你凌家的一点心意吧,毕竟人家同你凌家无亲无故,却愿意冒着触犯圣上的风险为你凌家求情,这份恩情难得,总要有所表示才是。”
多年后,当凌照水终于得知肃王便是在鸣金山上与她夜夜春宵的男子,而并非贵人口中的“无亲无故”之辈,才不禁感叹慧妃沈晚棠的良苦用心。
她费尽心机,为的便是将这位近在眼前的肃王变成皇城里那个“无亲无故”之人吧。
铜墙铁壁内,哝哝姑娘虽听到了婢女的一时失言口出的“殿下”,但有了慧妃精心设计的这个插曲,哝哝姑娘是绝计不会把“人在京中”、“久跪殿前”、“冒死献言”的肃王殿下与夜夜睡在她身边的男人联系在一起的。
她心里存着万分感激,便也不会轻易去揣摩贵人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