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什么?
凌照水拂过屏风上红梅的手,此刻鲜红一片。
春光照亮梅林,那些噩梦般的旧事似乎全都卷土重来了,时光一下子就回到了父亲凌捭阖被带走的那一夜。
那些手握尖刀的卫兵,他们一边放火,一边杀人,让红梅和鲜血渐渐混为一道。彼时她站在红梅树下,迎风飘落的不是片片红梅,而是同红梅花瓣一样鲜艳的血。
黑暗中有匆忙的脚步声靠近,他们杀光了她身边所有的人,然后揪住她的衣领,凌乱的眼神在她身上四处扫荡,问了她一堆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的问题。
后来他们中终于有人不耐烦了,剑尖划开了她胸前的衣衫,以少女的羞耻和清白威胁她吐露得更多
最后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什么,他们将衣衫狼藉的她扔到了一边,滴血的剑迫不及待地追上了其他人的脚步。
梅林,梅花,倚梅园,还有父亲,十数年来她赖以生存的根基,在一夕间被人连根拔起,红梅林在一夕间变成了血海。
旧时仿徨似乎在一夕间卷土重来,凌照水害怕极了,她低头看着指尖滴落的血,哆哆嗦嗦对企图靠近自己的那个人说:
“滚开,不要靠近我。”
肃王愣住了。
印象中,她巧舌如簧,既能哄得正人君子沉沦放纵,也能哄得修罗恶徒善心大发。
肃王习惯了哝哝姑娘的巧笑迎合,从未见过她这般,口不择言。
他的声音随着心情一道重重沉了下去,
“哝哝,你便是这般厌恶我吗?”
肃王武瑛玖鼓足勇气的告白,未能如期搅动凌姑娘的心,反而引发了她长久的沉默。
沉默后,她的嗓音凄冷又嘶哑,终于承认了:
“是啊。”
凌照水略略平复了一下心情,前路的坎坷和后路的彷徨慢慢消退,她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未曾转身,也没有回眸,眼前的黑暗,她一点也不想挣扎:
“主子,哝哝与你,只有交易。”
肃王不甘心。
她为他盛开,他为她沉沦,可她告诉他,那一切的表象只源于妓子的手段: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哝哝一笑:
“哝哝怕死啊!”
“那天哝哝刚进密道不久,贵人的人便寻来了。”
凌照水倒是没有说谎。
那一日她刚刚进密道不久,便闻听见密道外面匆匆的脚步声,她为此找地方躲避,手上还不慎划伤了一片,至今未曾好全。
不过,她隐瞒了一些事实。
那时慧妃派人进密道,可不是为了找寻凌照水。换言之,她压根不知道凌姑娘曾经私进过密道。
护卫在密道里一番搜索,为的实则是找寻里面藏着的东西对付晋王一行。
彼时凌姑娘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却很清楚他们找寻的东西,必定不是自己。她避开护卫逃出密道的时候,明明白白听他们说的是:
“贵人要的东西,找到了。”
眼下她想要肃王死心,便绝对不会将事情如实告知:
“以贵人的手腕,哝哝若不回来,被他们逮到,下场岂不是惨?”
“清白对哝哝而言,不算什么;但性命,哝哝还是很珍惜的。”
逻辑虽通,但肃王依然饱有怀疑:
“你明明说,回来是因为舍不得我死。”
那些痴缠时令他如斯动容,泥足深陷的话,难道都是她随手捏来的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