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口中的免死金牌,此刻正揣在凌照水手上。
她低头看向这块无所不能的金牌,觉得它无比地刺眼:
这原本黑乎乎的石头被凌捭阖的一块旧官袍裹着,混杂在凌捭阖的一干旧物中,因为烧不破,卖不得,被人当作鸡肋私藏了许久。
后来文昌郡主认出了那是凌捭阖的旧物,因为凌照水的关系,才将那物什收了去,唤了许多人来问,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文昌郡主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却知道慧妃一直在找这东西,她临死前将这石块给了凌照水,是一种报答,也是把凌照水的视线引到慧妃沈晚棠身上。
这东西一现世,慧妃果然有了动作。
慧妃娘娘赏下了歆梓姑娘,将凌家里里外外试探了遍,也引起了凌照水的警觉。她才得以把那黑乎乎的东西,同宫闱,同凌捭阖旧案联系在一起。
不过,那时她也仅仅只是把它当作一块普通的金子看待。
直到慧妃蒙难,大理寺内她亲口告诉凌照水,这不是普通的金子。
凌照水才开始追究这块黑金石的不同,她发现了金子上面的字痕,终于想起自己很年幼的时候,时任太医院掌院的爹爹曾给她看过一块金灿灿的石头,上面也刻有一些文字,也大约是那块黑石头的形状。
但彼时凌照水尚且年幼,又素来见贯金银,便也没有觉得刻了字的金块有什么了不起,若非亲眼见着那块黑石头在自己手上显露出原型,她是断不可能知道,
那竟是一块免死金牌。
既有免死金牌在手,凌捭阖落罪伏诛之时,为何从未将此物拿出?
凌照水至今记得父亲当年伏诛时,面朝宫门的方向,深磕于地,高声回应黄帛圣旨上的种种罪名,无一字开脱,无一句喊冤,只道:
“臣认罪。”
霁月风光的世家子弟,达官显贵的天子近臣,他生于京都,长于京都,平生曾多少次鲜衣怒马招摇而过京都闹市,却不想这人潮拥挤的地方竟成了他身首异处后的落归处。
寝房龙塌上的帝王,如同回光返照般惊坐而起,带起的风吹动一角帘幔,使得直视帝王威仪的凌照水得以窥见大雍王朝不为世人知晓的天机。
“陛下得的,竟是疯病。”
凌照水语气平淡,透着丝丝难以明状的遗憾:
她原本期许能从帝王这里得到的答案,如今看来似乎没有希望了。
大雍天子缠绵病榻多年,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前些年他尚能出席一些大的祭祀,这两年却连禁宫也不回了,便只孤居在这鸣金山上养病。
世人皆知大雍天子病得不轻,可谁能想到他得的竟然是疯症。
自天子病重,朝局不稳,大雍朝的实权几经旁落,在诸王手上颠簸了一圈,最终在慧妃沈氏和肃王武瑛玖手上站稳了些脚跟。
但天子终究是天子,只要天子一息尚在,诸王终是臣。
掌兵多年又如何,协理两部亦不算什么,只要跨不过那道坎,一切便只是人前的风光、人后的诡图。
听闻,近来天子几度病危,恐时日无多。
有人为此,寝食难安、筹谋良久。
这些,原本与凌照水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