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纱幔飞扬,将来时之路一点点遮挡。
柳姒跟着万物坊的仆从去见那所谓的坊主,一路上都是不断的黄色纱幔。
人行走在其中,方向顿失。
想见这坊主一面当真是艰难,还必须得穿过一道长长的迷障才行。也不知这迷障到底有多宽多大,走了一盏茶都还未走到头。
若非仆从说坊主只见她一人,不然她必定将谢晏带上。
来时一路弯弯绕绕,她可不觉得只凭一己之力就能顺利走回去;但谢晏过目不忘,这点障眼法应当还是能轻易看破的。
终于不知在纱幔里头绕了多久,才停在一处厢房前。
仆从留下一句“坊主正在里头等候娘子”的话后,就消失不见。
周围十分安静,丝毫听不见内、外坊中的喧闹声。
柳姒抬手,将面前玄色的房门推开,又是一道道纱幔映入眼帘。
她不由揉了揉额角,心道:这万物坊的坊主到底是有多喜欢纱幔?几乎处处都是。
耐着性子将一道道纱幔撩开,终于看见藏在深处的内室。
内室里摆着两张茶案与蒲团,一座薄绸的屏风立在两张茶案中间,将其分开。柳姒抬眼望去,只能透过屏风看见其后一道模糊的身影,同她一样,也戴着面具。
这人想必就是万物坊的坊主。
柳姒行至蒲团前屈膝坐下,对面的人见状先开了口,声音沙哑,雌雄莫辨。
“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别人都唤我六娘子。”柳姒答道,接着反问,“不知坊主贵姓?”
“某姓史。”
柳姒沉吟,似在思索大齐境内有何史姓的人物。
那头的史坊主又问道:“某听管事说,六娘子想见我,不知有何要事?”
柳姒也不搞那些弯弯绕绕,直说道:“我想拿到内城的签信,希望坊主能够相帮。”
隔着屏风,她明显看见对面人的身影一顿,接着就听他说:“要得到内城签信需经过安、贾、阴三家的同意,某不过外城的一个小小商贾,做些寻常生意罢了,哪有那个本事帮助娘子得到他们的认可,只怕娘子是寻错人了。”
坊主这话说得谦卑,不明真相地或许真以为万物坊坊主就是个普通商人。
可能在外城开出如此之大的万物坊,柳姒绝不相信他与安氏等没有半点关系。
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史坊主这话有些妄自菲薄了,连安氏的大娘子都时常来坊中照顾坊主你的生意,可见史坊主并非一个小小的商贾那样简单。
更何况我今夜见坊中各处井井有条,便可知坊主乃是大才之人;如此人才,无论是谁都不会拒之门外吧。所以史坊主说你没这个本事,我是不信的。”
坊主听罢沉默片刻,对她说的签信一事避之不谈,只是问道。
“还不知六娘子是哪里人氏?”
柳姒见他岔开话题并不意外:“洛州温县。”
坊主闻言立刻露出疑惑:“温县乃是下县,尽都是些辛苦劳作的百姓;可我见娘子今夜即便一掷千金也毫不在意,这模样不像是温县人,倒像是从上京那等富贵之地来的。”
他三言两语便猜出真相,好在柳姒也早有应对之策。
“我生地为温县,后来嫁给了洛阳一富户为妇,前些年夫君病逝,我福薄,不曾为他添个子嗣,所以在他去后,我一小小妇人便接管了他留下的家产。
先夫在世时曾教授过我一些经商之道,他去后我倒也赚了些微薄家产,虽比不得史坊主,但几万两还是拿得出的。”
她这说辞令史坊主很是意外。
没想到这六娘子竟是个寡妇?怎与他一开始猜想的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