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次是用飞机人工制造测试环境,因此无需经历之前那样漫长而十分看运气的“找冰”过程,而是可以直接飞往预设的试验空域。
因此没过多长时间,科伦坡就已经能通过舷窗看到左前方正处在低速平飞状态下的那架轰6AIT了。
必须承认,作为一个意大利人,这称得上是十分新奇的体验。
他知道,当试验开始之后,就无法再通过舷窗看到任何东西,纠结片刻之后,他还是决定至少不能全程摸鱼,于是和瓦莱特一起换到了洛伦佐的座位后面。
从他们的位置上,也可以看到笔记本电脑屏幕。
画面被平均分成了六个部分。
经过简短的识别之后,科伦坡辨认出最上面两块图像显示的是左右两侧中外翼前缘除冰套上的积冰厚度标尺,中间的两块图像是两侧主翼的全貌,而最
显然,飞机外面总共安装了6个摄像头,分别对准最重要的6个位置。
“他们就对自己的预测这么有信心?”
科伦坡看着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堪称高清的监控画面心想道。
他既然最终选择登上这架飞机,就说明对于常浩南设计的防除冰系统还是有信心的。
但防除冰系统的水平是一回事,把结冰的位置乃至冰形都给精确地算出来是另一回事。
非要类比一下的话,前者相当于用一把大砍刀剔骨,虽然难度也并不小,但尚属于常人能接受的范畴。
而后者则相当于用青龙偃月刀雕萝卜花,已经完全是超脱凡俗之外的技能。
因此科伦坡本来的预期是,华夏人会玩一些视觉上的把戏,反正结冰试验的过程中也没办法直接通过侧窗看到外面,只要把摄像头弄糊一点,角度弄差一点,就足够对视觉效果产生干扰了。
反正只要飞机走完了整个过程,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作为曾经的项目狗,科伦坡自己也不是没画过饼,能理解这种稍微注点水的行为。
况且跟华夏的合作是他在芬梅卡尼卡集团的立身之本,他在昨天晚上甚至已经想好了应该如何在报告中避重就轻,最终给出应该同意签署合作协议的结论。
然而看现在这个架势……
人家好像没准备玩什么花活,而是想要来真的?
……
科伦坡的脑子有点混乱,一方面是他昨晚半宿没睡提前想出来的报告内容有可能全部作废,另一方面也是有点担心这帮华夏人会不会过于自信了。
这种清晰度的画面,万一要是玩脱了,那光靠他一个人用春秋笔法可无论如何都救不回来了。
胡思乱想的科伦坡抬起头,试图通过左顾右盼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而这个动作让他恰好和身边的瓦莱特视线碰撞。
后者可从来没跟过自然结冰试验,神情中透露着些许紧张。
几名华夏的随机工程师正在进行结冰试验之前最后的检查,他们在这几天时间里已经排练了无数次,动作迅速且相互之间配合默契。
一时间,客舱中除了外面螺旋桨转动发出的嗡嗡声以外,就只剩下简短的中文口令声。
“云滴谱探头、二维云粒子探头、二维降水粒子探头工作状态正常!”
“大气温度探头、速度传感器、机外画面监控系统状态正常!”
“AIT飞机报告,已经准备好进行造雾作业!”
“……”
科伦坡并不能听懂汉语,由于飞机容载能力的问题,此行也并没有翻译跟上来,但是这些人沉稳的声音让他心中的担心减轻了不少。
突然,客舱广播中同步响起了驾驶舱中正在进行的无线电对话。
跟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用的是英语。
刚刚还在走动的几名工程师也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座位,并系好了安全带。
“准备进入人造过冷水雾环境!”
“倒计时3……2……1……”
还没等科伦坡做好心理建设,整架飞机就径直冲入了整片白色的云雾当中!
按照粗略估计,海拔每上升100米,气温会下降0.6℃。
2月份的4500米高度,气温就是-30℃!
在这样的低温下,被高压气体在喷嘴处打碎的水滴几乎是在刚进入大气中的一瞬间就进入了过冷状态。
过冷态的水仍然是液体,但处在亚稳定状态,当受到一定的外部扰动时,便会飞速结冰。
就比如中等速度下的机翼撞击。
“水滴平均直径404.5微米,气温-31.7℃,空速110米秒,符合SLD试验条件!”
前面的华夏工程师特地用英语报告了情况。
从他面前另外一台电脑的屏幕上,也能清晰地看到这些数据。
确实是真正的SLD条件!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心理作用,科伦坡甚至听到了飞机蒙皮表面结冰时发出的喀喇喀喇声。
客舱玻璃以几乎前所未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薄冰,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只好把目光重新投向前一排的笔记本电脑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