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什么时候见他这样过,心头一时又想起那少女,目光垂在一边,有些不是滋味道:“约摸是知道了。”
手指微颤,墨渍晕开在纸面,已批好的小字被染黑,心里泛起难以言喻的苦涩,他闭上眼睛,紧攥的指骨用力的发白。
瞒了这么久,最不愿她知晓的事终究还是没能瞒住……
她会怎么想他?会讨厌吗?会嫌弃吗?会更害怕吗?
虽然在晕倒前已预料到了现在的局面,可真正听到,还是觉得心忐忑得难以安息。
想见她的欲望,空前强烈,可现在的身体……
云义深吸了口气,再抬头时眸色已无异样,摒弃掉脑子里杂乱的思绪,又与凌玉商议了会政事,时间便已过到了后半夜。
凌玉走时难得劝道:“你现在刚醒还是不宜操之过累,早些歇息吧,这些册子反正也堆了那么久了,过几天再处理也没差什么。”
他点了点头,却没应声,清瘦身影仍旧伏在桌案前,映着烛火,显得格外寂寥。
凌玉知他倔强,叹了口气,也不好再说什么,行了个礼退下。
他走了没一会儿,案上的最后一张公文也算是处理完毕。
天色黑沉无光,大雪仍旧下着,他背手来到窗边,仰头看着窗外坠雪的桃花,这样的天气,这花本不应开的这般喜人,想来是宫人浇了育花的灵液。
邵坛殿里的那棵荆桃花树,此刻也应是在灼然怒放,但是青云宗鲜少下雪,也就很难看到这般美景。
零碎的记忆里,她最喜欢坐在那棵花树下,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手里或是拿本书,或是拿支笔写写画画。
有一次,他从妖界回去,正好看到她在树下收集掉落的花瓣,那时她眼里对他还没有那么害怕,更多的是见到长辈和上位者的敬畏。
他也很克制,不敢离她太近,却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她:“收集这些是用来做什么?”
好奇的不是花瓣的作用,而是好奇她会想做些什么。
化作阿芸与她待在一处时,她脑子里也总有些奇思妙想。
少女站在簌簌掉落的花树下,怀里抱着个竹编的簸箕,笑容明媚,在那样晴好的天气里,连乌黑灵润的眸珠都剔透的发亮,
“这个啊,作用可多了,既可以拿来做桃花茶,还可以做桃花酿,还能做桃花糕和桃花粥,味道还都不错呢。”
晚上,他的书桌上就多了一盘香气四溢的桃花糕。
那时他正在解着神谕卷的第十三卷,过于复杂的图纹,即便是他已经习惯,也不免有些烦躁。
少女穿着一身轻薄娇俏的水绿衣衫,黑白分明的杏圆眼睛轻轻眨动,微俯着身看他,声音期待:
“仙长尝尝看,好不好吃?”
耳鬓垂落的一缕青丝恰好坠在他眼前,浸着满满的桃花香和一丝清甜的、难以抵抗的奇特香味。
喉结不自觉滚动,他倏然别过头,目光不自在地落在裹着粉色花瓣的桃花糕上,手指拈起一块轻咬一口,目光便是一滞,变得些许玩味。
这糕点里掺了大量令人昏睡的迷药,而她不知,常年受伤喝药的原因,他对这些普通药物几乎完全免疫。
每次他回来,这殿里看守她的人基本都会被他撤走,所以她是觉得搞定他就能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