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47章。
周七从肺尖尖发声,冒出暴虐的尖叫,并来回连续甩庄河5个大巴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丑逼怪物!!!”
“滚——”
周七是武术冠军,泰山压顶下,庄河被压坐在腰腹部,挣脱不动,只能硬生生地用脸接住连环巴掌。
在第6个巴掌扇过来的时候,才膝盖使力把周七掀翻在地。他扑到女人身上,两只手握住对方手腕牢牢压在地上。
周七的头上冒出大粒汗珠,瞳孔扩大,心脏突突突地直跳,手指在害怕挣扎间撞在地面上,边缘晕出一层血痂。
是真的被吓坏了。
两人喘着粗气,周七的白色的发丝在瓷砖地面上绞缠成一团,她偏过头,感受鼻中冒出的热气,静静看着太阳高挂的天空,
又看向不再畸形的丈夫,终于平静下来。
庄河像抱小孩一样,从腋下抱起妻子,托着屁股一路送到沙发上。回头确认她乖乖的,才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打开一瓶递给她。
“你这样很危险,”他并不真的计较她的巴掌,实话实说,早在十几年前就应该有这一顿打。
庄河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到妻子身边,摸了摸她蓬乱的长发,耐心地,诱哄地,“工人配偶殴打民族资产配偶要入刑,家产全部没收,婚姻关系解除。”
“等会儿我去邻居家打个招呼,让他们不要报警。”
吧唧。
周七捏扁了矿泉水瓶子,蜷起身子抱住自己的膝盖,谨慎提防地看向似人非人的庄河,“那就离婚。”
客厅里,针落可闻。
庄河这辈子顺风顺水,社会改制前是好几个跨国研究室的负责人,每年找他买数据的科学家就从申城排到巴黎。闭关锁国之后,更是第一批进入到民族资产名单的优待户口。
他所有的挫折,都源自于青梅竹马的周七。
“你想干什么?有完没完了?”庄河心中堵着一口气,在客厅里不停来回转,气急地想一脚踢碎茶几,看到女人雪白的头发丝,又软下来。
“要有气也是十几年前,你怎么越老反而越小了?”他沉吟稍许,了悟了什么,“是你妈迁坟那件事?”
他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你不提我都忘记了。骨灰盒没事,我那几天实验室忙,就没有带回来。”
他骗人。
周七亲自去当地街道办交涉多次,他们都不肯告知骨灰盒的下落,直到附近的一个拾荒老妇人把她带到了垃圾站,拉开了一块防土布。
精贵的木质盒子上照片犹在,但盒子承受不住挖土机的压力已经四分五裂,里面的布袋子划开,骨头渣子掉落出来,和其他被弄坏的骨头弄混在一起。
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拾荒老妇人今年才40岁,看上去已经70多了,满目苍凉,“他们要建一个人外联络站。招200多个客服人员,24个小时不断地朝宇宙呼唤。”
“你猜,招的是哪个阶层的人?没有需求硬要创造需求,都在给小资产阶级以上的领导孩子们创造岗位啊。”
“从当年搞无人驾驶出租车开始,底层的工作岗位就越来越少。现在更是去货币化使用定额粮票肉票。你看看,系统里的岗位却越来越臃肿。”
周七把身上仅有的一些票子塞给了拾荒的中年妇女,当作给母亲拾骨的报酬。
现在,妈妈所剩不多的骨灰、布袋子和照片都存放在卧室床头柜的密码箱里。怎么可能会在丈夫的实验室。
但这段记忆的细节,却影影绰绰,模糊地很。
庄河轻轻圈住周七,正想好好温存一番,说点体己话,家用电话铃声响起,他去卧室接电话。
是陈纯。
两人起了口角,周七隐约听到陈纯温柔的声线,说儿子庄溪流很期待过生日,又说对儿童心理不好。
庄河没有让步,陈纯叹气。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庄河急匆匆地从卧室里出来,“老婆,实验室里量子纠缠的实验数据出问题了,我出去一下,吃晚饭的时候回来。”
他亲了她一口,“给你带熟菜。”
庄河一走,房间里空荡荡的,犹如一个吞噬人的地底穴洞,到处散发出阴气。周七木木地走到洗浴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向左拧是冷水,向右拧是热水。
水龙头的位置没错,水却越来越热,热地就像破碎画面中的脑汁沼泽,散发着50多度温泉热感。
她又闻到了猪脑花的气味。
抬起头,雾气蒸腾的方形镜子上,水滴留下竖直的滴落痕迹,把周七的脸割成一条条,看上去狰狞无比。
随后,镜中人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逼近镜面,一双眼睛撑满整面镜子,瞳孔深处,照映出一脸血迹的自己。
周七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的脸,视线缓缓下移。
洁白的陶瓷水池里,粘稠的鲜血来回荡漾,挂壁的一圈一圈荡漾痕迹,都快凝结成血痂。
镜中的女人轻启嘴唇,三角形的舌尖顶着镜子,就好像镜子只是一个放大的视频通话设备,低沉着嗓音蛊惑她,“周七,你想过这样的生活吗?”
她的口音很奇怪,带着绵长的尾音,有点像唱山歌。
还是用云南当地古语方言唱的。
她的眼睛泛起网状的血丝,如同两个巨大的苍蝇复眼,“封锁的信息,固化的阶层,把女性用作祭品来安慰男性。”
“婚姻的枷锁,不能自由工作,丧失知识和工作选择权的生活,这里没有未来。”
“对,结束这一切,来,结束这一切。”
梳洗台上有两支自动牙刷。
周七双目呆滞,魂不附体,机械地拔掉可替换的牙刷头,横着锐利的电动机芯对准自己的脖子。
下一刻,周七眼睛里逃窜过一抹黑线。
她猛然清醒,一拳打爆了镜子,从中间向四周拓展出的裂纹中,虚幻的人影痛苦地哀叫,化为红色的烟雾,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