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铺满一层死掉的花苞嘴,绿色的树液流地满地都是。
平平捂着短裙,好不容易扶着小黄的肩膀,踩上一米高的墙头缺口。看到还抽搐着的藤蔓,矮跟凉鞋里的脚趾都蜷缩起来。
怎么下脚?
她不敢指望铁面无私的周队长和随时发癫的疯鬼庄河,期待地看向臊眉耷眼但慈眉善目的小望。
“平平,你是想邀请其他降临者吗?”小望好声好气地提醒,眼神拒绝地很干脆,“庄哥、七姐和我都不能选,我们要准备随时支援。”
平平咬着下唇,把唇膏都吃没了,白嫩的脸皮上还残留着粉底的印记。可怜兮兮地从凶神恶煞的虎背熊腰、一路看到正气凛然的肖腾。
肖腾的精悍小臂上,同时搭上三双男人的手。
“肖腾,不要被小姑娘一看就上头,嫌命长地慌啊?”虎背咬牙切齿,“就这么点人轮流,你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办?”
苏伟德的小白脸被晒得通红,比谁都紧张,把肖腾的手臂都捏出肉来了,“师哥,别人的事,我们少管。”
最后,在女孩啪嗒啪嗒的眼泪攻势下,瘦猴子放下帆布包,挠着头挺身而出,“女娃娃,你莫哭哩。”
两人走进后院,路过周七的时候,被叫住了。
周七略过一脸不忿的平平,直接叮嘱瘦猴子,“看到满屋藤蔓了吗?里面光线不好,避开黑的角落。你的目标是,找出一条去房顶的路线。”
这不巧了吗?
瘦猴子憨憨地笑了,“周队长,专业对口了不是,”他挺起瘦弱胸膛拍了拍,“京城第一扒手,放心着哈。”
平平跟着瘦猴子,前后脚踏入神秘的黑白分色小楼。
进门就是一张规规整整的四方桌,左右侧各一把椅子。地上铺着一层稻草,踩起来咔吱咔吱地响,椅子旁边还摆着一个热水瓶。
四方桌靠着的墙上放着一张巨大的伏魔像,并不是电脑印刷品。
画师采用传统的水墨笔法,把动态描绘地栩栩如生。一个相貌奇丑的彪形大汉呈现虎扑之态,正在吞吃两个小鬼。
寥寥几笔,小鬼被拖曳而出的下垂肚肠,以及钟馗那豹头环眼和铁面虬鬓的特征,跃然纸上。
瘦猴子正瞧得入迷,平平一脚踢翻了热水瓶,把他吓了一跳。
她指着楼梯下方的阴暗三角区,嫌弃又不得不抓着瘦猴子破烂的格子衫,“有东西,是眼睛,一闪而过,我看清楚了。”
热水瓶的塞口掉了,浓稠透明质液体流出来,浓重的酒曲发酵气味让院外的降临者们喉头生津。
“没事,没事,”瘦猴子不敢拉城市姑娘的手,让平平牵着衣角,两人一起上楼。
酒液穿过稻草,把水泥地上的繁体祭文冲洗地破破烂烂,只剩下:事所求,仍前作用,呼五鬼名氏,应声现于前,等几段字可辨认。
随着红色的祭文被酒洗地残缺不全,木头楼梯下方,出现了5双闪烁着荧光的鬼眼,阴冷之气笼罩整座小楼。
周七踩着铁盘,无来由地感到一阵恶寒,打了个冷颤。握紧手里的西瓜刀,大长腿几个跨步,抱刀守在房屋门口。
二楼,几缕阳光从藤蔓的缝隙中漏进房间。
一张一米五的单人床,杯罩上全是灰,老式橱柜上还挂着黄铜锁。一个清朝式样的梳妆镜上,照出两人鬼祟扭曲的身影。
平平抖如筛糠,不顾男女之防抱住了瘦猴子的胳膊,“好冷,我怕。”
瘦猴子的脸腾地红起来,抽出手,让她在原地呆着。
他在房内转了一圈,没发现能去屋顶的路。只能打开二楼的窗户,掀开藤蔓和树叶,试试从外墙翻上屋顶。
平平没有吸取朋友蚂蟥脚的教训,搓着两个裸露在外的臂膀无所事事,四处张望间,一个不断闪烁的亮点吸引了她。
她从橱柜脚旁边,拿起一个用绳子扎起来的牛皮油纸包,打开看,一对金光灿灿颇有分量的金耳坠,陷在黑灰色的土里。
瘦猴子翻出窗台,顺着藤蔓,三下五除二蹦上了房顶,还对底下的周七和院外的降临者们招手示意。
“臭猴子有点本事。”虎背熊腰笑呵呵地看向苏伟德,“苏少,要不要请他入伙?这身手可不多见。”
苏伟德看起来是个白面书生,文文气气的良善之相,实则精打细算,他斜睨两人一眼,“用你们的口粮养?”
“那,那算了算了。”
窗户一开,大片阳光洒入二楼,照顾到了房间里每个角落。
平平把黑灰色的土随意抖落在地板上,土从二楼的木地板缝隙间往下落,一直落到祭文的酒液之上。
她把金耳坠捏在手里,探出头往屋顶处看,腰卡在窗栏,另一只手里紧攥着笔和纸,对瘦猴子喊,“哎,那我怎么上去?”
嗖地一声,把守门的周七吓了一跳。
旁边,一根碗口般粗壮的巨大藤蔓突然破土而出,气势汹汹地直冲天际。
它以惊人的速度穿破平平的后心,插根叉烧那样,顶端弯折,将平平紧勾住,又缠绕三圈把人骨卡卡搅碎,迅速将猎物拖入地底。
藤蔓卷着平平路过时,周七只来得及看到,平平的脸上还残留着的颐指气使的表情。
土里翻涌起血色,血泥被什么东西吐出来,封住了碗口大的洞。
不过几息,藤蔓的痕迹一点不留。周七拿起一块石头往湿润的地面砸去,没有任何反应。
瘦猴子从房顶爬下来,抹了抹满脸的汗,看周七从地上捡起了两枚黄金耳坠,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啊——————”
一直扶墙强撑着肉体和精神的小黄,抱头崩溃了。
她挥开挡在面前的队员,甚至不管不顾地推开庄河,从缺口的墙面处徒劳地伸出手,叫喊着平平的大名。
“张笑平!张笑平!”
众人看向小黄的脚。
蚂蝗侵蚀的速度快得惊人。她左脚的血窟窿疯狂地蔓延开来,一直延伸到了小腿肚处。
脚掌被蚕食到只剩下森森白骨。仅存的粉色筋条无力地悬挂着,宛如水母那柔软透明的脚,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飘荡。
蹦跳间,淅淅沥沥的臭水和血水从腿部洒落,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滩滩令人作呕的污渍。
队员们也不计较了,默默给她让路。
这女娃,活不久了,剩下还有好多个小时要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