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香山时,李莲花行到半路,便喘得有些厉害。
他身上还披着西妃送的斗篷,弯腰咳嗽时披散在背后的乌黑长发垂到了肩上,干燥的嘴唇有些苍白,明明喘得厉害,面上却也没什么血色。
方多病皱了皱眉,将他扶到了附近一颗大石上坐下。
李莲花平日里看起来虽说病弱,但到底曾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也并不真的全然是个病秧子,至少上山下水,几乎都不成什么问题。
但偶尔又会如现在这样,好似走几步路都难受。
从前未曾多想,只当这人是身子不好,便也迁就几分,如今想来,这人之所以会这样,应该还是因为碧茶之毒。
这毒隔了十年,扬州慢再也压制不住,已是侵入了李莲花的肺腑,平日里即便没有发作,也时时刻刻在蚕食着这人的身体。
哪怕是曾经的天下第一,被这样折磨了十年,身子也会受不住。
方多病握住他泛凉的手,抬手将扬州慢渡进还掩唇轻咳的李莲花体内。
随着体内的内力渐渐重新运转,扬州慢的生机也滋养了肺腑,这才叫他的面色渐渐恢复了几分。
体内的内力正随着方多病渡来的内力一起运转着,李莲花慢慢放下了掩在唇前的手,抬眼对上方多病的眼睛。
他们认识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远比不上四顾门的那帮兄弟,甚至他最初待这小子也没多好,不耐烦应付了还直接将其丢下偷跑。
但李莲花并不是真的冷酷无情,即便是在知道这小子是师兄的亲子之前,他对方多病也是有几分友人之谊的。
只不过这点好友之情,还不足以让他停留下脚步,也不足以让他真正地放任方多病闯入他剩余并不多的人生。
直到笛飞声告诉他,方多病是单孤刀的亲生儿子之后,他的态度才总算软化了下来。
毕竟……这是师兄唯一的血脉,也可以算是他仅剩的,唯二的亲人了。
感受到体内游走的内力渐渐收敛,李莲花也主动引导着,将自己原本的内力跟方多病渡来的那部分内力一起归入丹田。
他看向因为耗费了许多内力而有些疲倦地呼出一口气的方多病,抬手轻轻碰了一下鼻子。
“你的……苏州快,进境有些太快了。”
方多病看了眼他没有抽出去的手,默默地将手又收紧了一分,坦然道:“不快怎么对得起你瞎编的苏州快这个名字。”
李莲花讪笑了一下,似是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握着,慢吞吞地将手收了回来,“顶多就是个别名,怎么能说是编的呢。”
方多病险些被他给气笑了。
两人如今明明已是心知肚明,他也没有再绕弯子,只是单膝蹲跪在他跟前,仰头看着他,“你身上的毒又不是解不掉,我已经让人在找忘川花了。等你毒解了之后,就算还是想做个江湖游医也无妨,我们可以寻个地方,寄情山水,你若是觉得闷了,我们便一起驾着莲花楼四处走走,可以行侠仗义,可以查案,又或者单纯的游山玩水。”
他说得很慢,声音笃定,好似已经看到了往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