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昏暗与幽深一片片地将森林吞噬,树林中驳杂的气息也静了下来,耳旁的婉转莺声不知何时也已变得孤远,似乎是被这晦暗压得几乎透不过声,漫山遍野的幽沉里只容一丝惊鸣回荡。
走在这样的环境中,徐天的呼吸也逐渐变得粗重起来。粗重的呼吸虽然能以敛息法敛去,但是徐天的敛息功夫却难以将其做到完美。顾良见徐天仍未发觉此处潜伏着的妖兽,心中一软,觉得自己对徐天的要求还是太高了。顾良这次没有一人偷偷躲起来,只是悄悄停下脚步,然后对走在前面的徐天传音提醒道:“注意自己的气息。”
又让师兄提醒了……徐天心下惭愧,旋即从基台、气脉、灵力到呼吸、脚步、心境全部调整了一遍。做完这些,徐天才注意到周围几乎幽静压抑得不像话,分明不久前还有阳光落下来,可现在的林间的一切都像是被黑暗吸走了一样。
徐天忽然又意识到方才顾良是以传音与自己说话的,师兄虽然谨慎,可是之前也没有谨慎到用传音的地步……徐天回头看了眼顾良,发觉顾良竟与自己隔了三四丈的距离。
树林间的三四丈和空旷处的三四丈代表的含义决然不同,师兄也不会无缘无故避开这么远。徐天心中一紧,立刻屏住呼吸,扫视四周,想找出些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
肯定有古怪……徐天背后阵阵发凉,将绿皮小书摊在手上,目光不住地在四周来回扫荡。他注意到自己的手在发抖,被周围影影绰绰的怪影吓得不轻,可等他仔细看去时,却发现那只是一株花草。
除了附近的树木和植物,徐天唯一看见的就是顾良。摆明了置身事外的顾良将身影掩藏在黑暗里,像一只飘渺的幽魂。徐天的嘴唇嗫嚅了两下,想开口求顾良出手。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山洪倾泻般勒不住缰绳,他的目光也不自觉地飘向顾良。在即将屈服的最后一刻,徐天想起了师父吩咐他与顾良一同出行时,自己心中的欣喜和决心:他想来见识见识师兄的世界,而不是唯唯诺诺地跟在师兄身边、一直让师兄照顾的!
徐天深吸一口气,仔仔细细地观察起身边的一棵大树。这树有五人合抱,根系苍劲,枝繁叶茂,看得见的有十处主杈,枝上没有果实,也没有被压弯,枝叶似乎在摇动,又似乎没有,算是静静的,妖气也不浓郁。
这课树周围应当没有妖兽埋伏……徐天蹑手蹑脚地往那棵大树走去,他耐心极了,走得又慢又稳,只以轻微的灵力托住脚底,力求不发出半点动静。
走到树旁,顾良的身影在徐天视野中已被这棵大树完全遮蔽。徐天继续轻手轻脚地行动,慢慢往顾良的方向移动着。他开始费尽心思地警惕着周围的环境,没一会儿便觉得心力交瘁。他忽然想到顾良一直在警戒周围,这么疲惫的事情,师兄却没有表露分毫。
师兄竟不觉得劳累吗?
徐天这么想着,从树后探出脑袋,看向顾良的位置——
他看见顾良伸出手直直地指向自己,并大步走来。
怎么了?
徐天正在发愣,一道棕黑敦实的影子便从他右边一丈不到的地方蹿出,猛地扑向顾良。
顾良伸手一挥,灵力化作一道气锤,将扑向自己的猞猁妖一下子锤歪。徐天吃惊地看着那猞猁撞断一棵树,又翻身而起,仿佛没受到什么伤害似的。顾良纵身飞到徐天身边,在他额心弹了一下,笑道:“还不跑?”
徐天一顿,再不管什么敛息和谨慎,慌忙逃窜。顾良不紧不慢地跟在徐天身边,悠悠叹道:“这小猞猁也精明的很,他发觉我走在后面,而你又青涩得紧,便伏下身子放过了你,转头埋伏起我来,可惜——”
顾良说道这里,扭头冷哼一声,道:“还追?”
身后的树林中传出一阵怪异的嘶吼,顾良冷着脸朝身后觑了一眼,又对徐天道:“打断五棵树。”
“啊?”
“打断五棵树。”顾良重复道。
徐天不明所以,他转身看向身后,哗啦啦一翻书,一条绿线从他手中冒出,不多不少地将五棵树拦腰劈断。那五棵树轰然倒下,惊起一片鸟群。徐天做完这些,来不及看身后扬起的尘土,扭头就跑,却发觉身后那只妖兽追赶的动静逐渐小了。徐天没大意,继续逃窜一阵,等身后再无动静传来时,他才将信将疑地停下脚步,疑惑道:“它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