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宇没有明说,所作所为都为让她对谢琛死心。
谢琛刚刚警告她,何文宇非善类,杜绝她接触。
两人针锋相对,互为戳穿。温素知道的,不知道,想过的,刻意无视的,都作为两人手中矛头,狠狠戳在她心上。
病房刹那间寂静,灯白的冷清,两人一左一右伫立在床头,温素陡然生出一个被挟持的错觉。
谢琛目光寒凉,扫过何文宇,定在温素脸上,语调阴森,“需要犹豫吗?”
何文宇一派漫不经心,“谢总有气冲我来,何必强逼素素。”
谢琛身上的压迫威慑,已到极致,蓬勃的燥怒极具张力,隔绝温素,全朝着何文宇倾轧,“冲你去?你算什么。”
何文宇身上有种阴戾狠绝的气质,平常隐藏在温润面具下,在他眯起眼时,面具撕破,最张狂,邪肆的一面破印而出。
“谢总高高在上,不免自负高傲。”何文宇目视他,“我和素素都是小城底层,受您俯视凌驾。您看不上却硬霸着她,又不护她。”
他狠声质问,“她两次危难,上次你包庇帮凶,这次你临门犹豫。跟你八个月,她瘦骨嶙峋,吃尽委屈,温小姐的名声传至全国,这就是你的感情?”
谢琛垂在身侧的双手青筋暴起,连同胸膛,在剧烈的起伏震荡,颠来簸去。
“我一直怀疑你的目的。你如此执着,强硬,不肯分手,可你关心过她吗?为她从前兼职在昌州天翻地覆,所有人都信你深情,实际呢?你身边女人争风吃醋伤她害她,你一再容忍,从未站在她这边。你当真对她一见钟情到短短两个星期,就决定为她留在昌州?谢琛,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有一刹那,谢琛望向温素,心脏紧缩的停止跳动。
视线里,她肉眼可见的动摇,他试图拥住她,碰到的同时,她侧身避开了。
“何文宇。”温素声音艰难的嘶哑,“别说了。”
谢琛面目彻底沉下来,眼底烧出一片火海,却没有温度,冷的冰封所有,“我对她的如何,不需要向你解释……”
“够了。”温素出声打断,她死死揪起床被,手背留置针液管里涌出触目惊心的红艳,“我不跟谁走。”
她目光没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落在虚空,隐忍到极致,“我是一个成年人,有充分的人身自由,不需要谁来监管,请你们离开。”
谢琛注视她,鬓角暴起鼓动,“你答应回昌州……”
温素再次打断,她盯着谢琛,瞳孔里像绷紧一根脆弱的弦,“我没答应。”
她确实没答应,可态度松动,若是何文宇没出现,温素不会反抗。
何文宇也看见她绷紧的脆弱,握拳缓了声,“素素,我不会勉强你,只是你现在虚弱,一个人回昌州太危险,我让老鬼过来送你,好吗?”
“用不着。”
“好。”
温素垂下眼睑,再次重复,“好。”
谢琛攥拳,五指筋骨攥的发响,他的目光犹如烙铁,滚烫的温度牢牢黏在温素身上,“别赌气。”
温素不抬头,心脏沽涌搅动着酸和疼,又有说不出的疲乏。何文宇的那些话全是她曾经的疑惑,一桩一件,堆叠在最深处。
所有的不安来源于此,让她胆怯,瑟缩,挣扎,辗转,时时介于谢琛爱她与不爱之间。
现在也没个答案,越是猜不透,越是折磨人,情来智昏。
她躺下,彻彻底底缩进被子。
这个姿势,在跟谢琛之初,时常有,后来他的好,令她舒展了。
如今又回到原点。
何文宇无视谢琛凛冽目光,替温素掖好被角,“素素,和小时候一样,我最听你的话。我会交代今天值班的护士让她们多照顾你,有事让她们给我打电话。”
他转身离开。
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又服从听话,可谓款曲周至。
女人会喜欢男人的霸道,但一定会爱熨帖细致的尊重。
就好比乘风破浪,来势汹汹,惊险刺激,可生活却是细水长流,润物细无声,没有女人喜欢在风浪上颠簸一辈子,来去不受控。
病房里,谢琛注视着细微起伏的被子,一缕缕的呼吸,一丝丝的香味,掩藏的严实,他无可触及。
窗外正对着一株泡桐,西北狂风吹的乱摇胡摆,枝叶果实被摇个干净,愈发的寂寥,了无。
“温素。”
“你就不想问我?”谢琛嘶哑着嗓子。
温素很沉默。
寂静里只有一道粗重的呼吸,一声接一声,胸膛绷的涩紧,“在郊区酒店我是不是说过,别胡思乱想,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被子里一动未动。
谢琛又等了半晌,她静的执着。从前沉默抵抗,谢琛会转身离开,如今他掀开被子。
露出一张泪痕遍布的脸,双目紧闭,乌黑长发铺开一床,脸侧发丝沾满水迹,黑浓的潮漉漉。谢琛心中麻麻涨涨的复杂,指腹抹去她泪痕,温素蜷得紧,一触后她转头,将脸颊埋进枕头。
谢琛的手,隔在半空不上不下,他眼中漆黑深邃,浓墨一般潮生的波澜,又软,又晦暗。
………………
楼下停车场,何文宇没进车,驾驶座老鬼递上一支烟,双手凑上打火器。
何文宇掐着烟抽一口,烟雾缭绕,隐约露出何文宇面色森冷的脸,他靠在车门上,仰头望向楼上。
属于温素的那间病房,窗户敞开了,棕黄色的窗帘飘出来一截,在风中左摇右晃。
老鬼刚才就在门外,两男争一女的把戏,他没少见,但两个段位顶尖的男人,巅峰对决,这辈子头一次。
自古邪不胜正,在情事上却不一定,谢琛刚正严直,太肃穆魁梧,侵略性强,攻击力猛,女人对上他,总是被支配,被占有,心底里发怵。
何文宇与他相反,高瘦精干,在温素面前总是温和的,迁就的,包容的,尊重的,善于抓住弱点反击,来回重复。虽然啰嗦,但很有用,一次又一次加深裂痕。
兼之他茶的自然顺滑,借谢琛的霸道显自己的体贴。
老鬼要是温素,现在心已经偏到他身上。
“宇哥,可是咱们今天正事一件没告诉温小姐。”
何文宇抽烟慢,他不经常抽,一抽喜欢慢慢品味,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