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于甬道之内。
嬴政原本阴沉的面容,在出甬道的刹那。
变得平静。
赵高跟在其后,低声说道:“公子,内史妄语,非议王妃,按秦之律当受鞭挞之刑。若公子应允,臣即刻追回内史。”
嬴政轻嗯一声,“看来中郎令对我父极为忠贞。”
赵高脸色一变。
几步走到嬴政身前,匍匐于地面,“臣只是见内史妄加非议王妃,内心气愤。王妃为国分忧,为公子分忧,岂能容人非议?至于臣之忠心,只予于公子!请公子明鉴!”
她实在是不清楚嬴政心中所想。
朝堂之上,面对内史言说之时,怒而拍桌。
正因此,赵高才想着表现一下自身。
在嬴政面前,说要治内史之罪。
可现如今,嬴政说这话的意思,难不成心中对于王妃有忌惮?
而她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之上?
让嬴政误以为她是王妃派过来监视的人?
这岂能不让赵高惶恐。
赵高拦路,嬴政停下脚步。
一张脸笼罩在阴影内。
让人看不清面容。
在阴影之中,嬴政的身材似乎被拔高了万丈。
让人无法直视其伟岸。
良久,声音从阴影内响起,“政记得,你有一个妹妹,在服侍我父。”
“是,舍妹赵成如今正跟随王妃。”
嬴政轻声一笑。
迈出一步。
脸庞从阴影内钻出。
“起来吧。”
赵高抬起头,见嬴政并没有生气。
这才缓缓起身。
“惩治一个小小的内史,有何用处?她只不过是受人指使,来试探政的态度而已。”
嬴政喃喃自语,“说起来,政已经好久未向父亲请安。赵高,你便替政去一趟,顺便看一看你的妹妹。”
一个内史,居然胆敢非议后宫之事。
其背后岂能无人撑腰。
韩系,宗族形同透明人。
楚系如今归顺,成了听话的狗。
赵系本就属于父亲。
那么谁支持内史,结果显而易见。
唯有如今势头最大的吕不韦。
吕不韦为何如此做?
总不可能凭借三言两语来撼动父亲。
她没那个本事。
也没那个实力。
甚至在大义上也站不住脚。
所以,吕不韦需要盟友。
如今能与其结盟的,只有即将登基的自身。
故而想借内史,来确认态度。
若当无事发生,吕不韦自然退缩。
若遣人前去询问,吕不韦才会出手。
现在的吕不韦,就如同躲在坚固城池内。
城池严丝合缝,高不可攀。
不可强攻。
唯有让她主动从城池内出来,方才有击败她的机会。
而派遣赵高前去寻找赵姬。
就是为了向吕不韦展现自身的态度。
表现出。
在人前,政与父亲不容任何人挑唆。
在人后,却是内有野心,想要独掌大权。
早已对父亲不满。
以此引诱吕不韦。
对付狡猾的狐狸,不付出些什么,怎么能行?
嬴政嘴角上扬。
父亲,孩儿该和你对弈一番了。
历史是极其的相似。
嬴稷登基之时,被魏冉与宣太后架空。
而在其下,有四人被称为秦国四贵。
现如今,嬴政哪怕登基,权利依然不隶属于她。
同样有吕不韦与赵姬。
至于四贵。
颁布招贤令,册封为文镇侯,掌控赵系势力的臻马,算不算一贵?
能左右秦国经济,掌控大同商行,被册封为商文君的卓子央,算不算一贵?
掌控话语权,被册封为纸圣,秦墨领头人,负责秦国军械制造的匠人相里勤,够不够资格称一贵?
接近五万铁骑,负责咸阳城,以及王宫所有防备力量,被称之为钢铁城墙的铁甲军的统帅,赵勋。算不算一贵?
这还没算上吕不韦。
要是算上吕不韦,还有世家豪门,再加上王陵等等。
这岂是四贵。
五,六,七,八贵都有吧。
这一把,完全是高端局。
嬴政比嬴稷更加不幸。
四面楚歌,压力也是巨大的。
但又比嬴稷幸运。
首先吕不韦与赵姬不和。
其次,赵姬对嬴政疼爱有佳。
甚至期望与支持嬴政去推翻赵系,吕系。
说起来,是不是支持,嬴政也不确定。
就拿赵高来说。
赵高如今跟随的是嬴政
可其唯一的妹妹却被控制在赵姬的手中。
这就相当于狗脖子上拴条链子。
而链子正被赵姬攥着。
再来说臻义。
臻义有同窗之谊。
可其母却是臻马。
且此人对于嬴政的忠心程度,远远不及对于赵姬。
从参与杀死华阳太后,以及一直向赵系靠拢就可以看出。
再说许寇。
许寇虽然忠心是有,可此人不堪重用。
不守规矩。
再者与卓子央乃生死之交。
其能指挥的属下,也只有现如今不足三百人的亲卫。
现在已经被叫做铁鹰剑士了。
还有一个奔赴边关的魏无知。
魏无知乃义妹。
魏无忌之义子。
赵姬之义子。
这能不能信,不必多说。
嬴政真正能放心,值得信赖的人,其实很少。
第一个,盖聂。
一名没有存在感的剑士。
杀人可以,其他不行。
第二个就是臻忠。
一个痴傻之人。
第三个,老师韩非。
有文幸侯的名头,却无职务。
其他没了。
至于楚系的昌文君与昌平君。
呵呵,如何信?
所以嬴政越发质疑赵姬的支持,是真还是假。
她现在就像一个对父母产生质疑的青春期少女。
嬴政真的是喜欢读书吗?
喜欢到无法自拔?
又或者是乖乖女的性格?
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赵高见嬴政好似在想什么,小声回应道:“诺。”
她抬步欲走,却与一名宦官撞个满怀。
宦官连忙向赵高歉意的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