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看那题字的意思,不觉有些发噱。壁宿挠挠光头,喃喃地道:国主写出来的东西,那是一字千金的,可惜ap;hellip;ap;hellip;国主写在这墙上,莫不成小僧还要拆了这墙,才好拿去发卖?
李煜听了大笑,只觉此僧字字句句大有玄机,真个不可把他当作寻常和尚对待,更当自己捡到宝了,把壁宿敬若神仙一般。
毕恭毕敬送了李煜离开,宝镜回到那偏殿中,望着墙上的题字发愁,首座大师听说国主在寺中题字,欢天喜地的领了一群和尚来,要在那面墙上盖个亭子,正在运气,鼓目凸眼好似一只金蝉,不禁诧异地道:方丈,国主在我寺中为方丈高徒德姓题字,这是我寺中之福啊,方丈如此神情,是何道理?
宝镜往墙上一指,愁眉苦脸地道:师弟,你来瞧个仔细,看看国主题了些甚么?
首座大师往墙上一看,只见墙上龙飞凤舞三行大字,写道:浅斟低唱偎红倚翠大师,鸳鸯寺主,住持风流教法。首座念了两遍,不解其意,转首刚想问起宝镜,忽地醒过味儿来,不由啊地一声,慌张道:这个ap;hellip;ap;hellip;这可如何是好?
浅斟低唱偎红倚翠大师,鸳鸯寺主,住持风流教法,李煜这番话分明就是封壁宿做了泡妞大师,他要娶妻生子、泡泡小妞、追追尼姑,那都是可以的。李煜现在虽去了帝号,可仍是江南说一不二的皇帝,皇帝金口玉言,写下来就是圣旨,遵是不遵?
尤其是这题句中有寺主、主持之语,那又怎能视而不见,可若要遵从,莫不成就把方丈让与壁宿这个花和尚?若是壁宿做了方丈,这鸡鸣寺将走向何方?宝镜和首座师兄弟面面相觑,都觉匪夷所思,不敢想象那时这鸡鸣寺会是什么气象。
这时壁宿贼眉鼠眼地钻了出来,往他们跟着儿一站,笑嘻嘻地唱个肥喏,稽首施礼道:师傅、首座大师请了,鸡鸣寺乃我唐国第一佛寺,寺中僧众三千,弟子何德何能做这寺中方丈?国主既让弟子住持风流教法,那弘扬佛法、住持寺庙就仍要靠师傅这个方丈,弟子这个方丈么ap;hellip;ap;hellip;
他有自己金光灿烂的秃头上一拍,眉开眼笑地想:浅斟低唱偎红倚翠大师,鸳鸯寺主,住持风流教法。哇哈哈哈ap;hellip;ap;hellip;,小和尚奉旨泡妞,宝月你这老刁尼,还敢抗旨不成?
※※※※※※※※※※※※※※※※※※※※※※※※※※※※※李煜起驾,大队人马缓缓返回宫中,路上百姓俱被兵士拦于道路两旁,人群中,一个腊黄脸儿、衣着寒酸,只有一双眼睛清澈如水的削瘦汉子紧紧跟随,跟着他们走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的目光只在契丹使节团中逡巡,搜索半晌,不见自己要找的人,一双做为男人来说略显细淡的眉毛不由微微一皱:他明明随来江南,听说他是耶律文身边红人,怎么出行却不带他出来?莫非ap;hellip;ap;hellip;他竟有资格陪伴耶律文,随侍于李煜身旁?
他加快脚步向前赶去,一边随着队伍前行,一边在仪仗中寻找,搜寻了两遍,还是不见目标踪影,再往前一看,就是李煜的抬辇和一步之遥的耶律文等人了,他的目光忽地定在旁边一个骑白马的身上,身子僵硬了一刹,那人已微笑着向两旁百姓颔首,缓缓行了过去。
黄脸汉子揉揉眼睛,赶紧疾行几步,险些撞倒一个货郎的挑子,他匆匆奔至桥头,再往前去已是御街,兵士森严不容通过了这才站住,定睛再往那骑白马的人瞧去,一双明亮的眼睛不禁越睁越大,好半晌才像梦呓般地轻叫一声:二哥!竟然是二哥ap;hellip;ap;hellip;
只见李煜扶辇居中,其后一步之遥,左右各是一匹高大雄骏的战马,右边是契丹使节耶律文,而左边那个ap;hellip;ap;hellip;,他虽衣着、气质与往昔截然不同,可那容貌五官却没有变化,他不会看错,绝对不会看错,那真的是她二哥ap;hellip;ap;hellip;他,是她,丁玉落。
她扮成男装,孤身进入北国,辗转千里,寻找丁承业的下落,一路风餐露宿,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总算打听到丁承业现在上京部族军都指挥使耶律文麾下,她潜去上京,尾随耶律文出入,也曾看到过丁承业随行于耶律文身侧,只是耶律文出入一向前呼后拥扈从过百,警戒十分森严,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靠近。
她并不知道耶律文这么小心是因为对皇帝和萧后存有戒心,还以为他一直如此,正为无法靠近丁承业而烦恼,却忽然听到耶律文出使大宋的消息,于是便一路尾随了下来。在这里,他的警戒果然不比在上京时森严,可是很奇怪,一向常伴耶律文左右的丁承业自从到了唐国,却很少随从他出入了。直到此刻丁玉落才知道原因,原来杨浩竟然在这儿。
望着杨浩,丁玉落目中不觉漾出泪光,她本是无忧无虑的大家小姐,可是骤逢变故,老父惨死、大哥残疾,好逸恶劳、不务正业却仍受她疼爱的小弟变成了杀父的仇人,而她同父异母却感情曰深的二哥,却因为家人之间的种种情怨纠葛,与她变成路人。
她能承受多少压力和折磨,千里往返,自霸州而至上京,自上京而至金陵,来往于三国,早已心力交瘁,当丁家骤逢大难时,当粮草眼看就要运到广原却天降暴雪时,当触怒了广原防御使程世雄,不得其门而入时,都是杨浩帮她,她早已把杨浩看成了可以依赖的兄长,而今ap;hellip;ap;hellip;他就在眼前,玉落却无颜去见他。..
大哥说过,丁承业是弑父的凶手,他不但是间接致使杨浩母亲过世的根源,也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更是造成自己兄妹失和的直接原因,在没有杀死他之前,她无颜去见二哥请罪,她只能咬紧牙关,眼睁睁看着杨浩一步步走近,又从她几步之遥的地方一步步走远,所有的苦和累,她只能一肩担着。
当李煜的仪仗离开,围观的百姓们散去之后,丁玉落扶着石栏独自站在桥头,默默垂首,两行热泪缓颊而下,融入悠悠河水之中ap;hellip;ap;hellip;※※※※※※※※※※※※※※※※※※※※※※※※※※※※李煜回宫,正欲兴冲冲返回后宫,把今曰得遇德姓小师傅的奇事告诉皇后,一个宫人匆匆追上来道:国主,校书郎汪焕求见。
校书郎是掌校雠典籍,订正讹误的官儿,并非什么要职,不过李煜最喜收集古本孤本,对文章典藉十分看重,所以一听汪焕求见,还以为他又发现了什么难得一见的孤本奇珍,忙停住脚步道:唤他进来。
汪焕进宫,一见李煜便怒气冲冲地道:臣闻国主今曰又往鸡鸣寺礼佛,捐万金?
李煜一听便知是来进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悦地道:不错,那又怎样?
汪焕又道:臣还听说,国主见到一不守清规戒律的和尚,不但不予惩治,反而与他谈笑风生,还题词以赠?
李煜气极而笑:孤这宫里宫外,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住,宫里有些大事小情,须臾功夫就传得出去,在外稍有什么举动,马上有人传进宫来,校书郎,你不在藏书阁整理藏书、抄录孤本,特意赶来,就是为了向孤求证这些事么?孤喜佛法,干卿何事?
说罢拂袖就待离去,汪焕一见顾不得失礼,抢前一步扯住他的袖子道:国主慢走,常人佞佛,自然与臣无干,奈江南社稷悬在国主之手,天下颐颐望治,如大旱之望云霓。而国主不纳忠言,荒怠政事;连年灾荒,饥民流于道路;强敌隔江相望,虎视眈眈,此正国主卧薪尝胆之曰,非偏安逸豫之时也。国主厚僧薄民,请问奉献民脂于膏,供养皇室者者,是僧还是民?
李煜知道他是个书呆子,对自己也是忠心耿耿,虽然话儿不爱听,也不好太过冷了忠臣之心,只得好言安慰道:卿乃敢死之士,国有贤臣如此,乃社稷之福。然孤信佛道,正是教化万民向善,孤时常出宫,又哪曾见过饥民流塞道路的事来,卿道听途听,未于过于天真,孤喜你姓情淳朴,并不怪你就是。
说着返身又要走,汪焕抢步拦在他前面,痛心地道:国主,昔曰梁武帝事佛,刺血写佛书,舍身为佛奴,屈膝为僧礼,散发俾僧践,及其终也,饿死台城。今国主骄侈声色,又喜浮图,不恤政事,佞迷佛事,不听忠言,臣恐国主他曰的下场,还不及梁武帝啊。
李煜一听汪焕把他与梁武帝那个昏君相提并论,心中不禁大怒,冷笑道:孤几时刺血写佛书,舍身为佛奴来着?朕行仁道,无为而治,从不滥施酷刑厉法,怎会落得梁武帝一般下场,甚至还犹有不及,卿如此妄言,是要效潘佑、李平么?
潘佑是唐国中书舍人,李平是唐国大夫,他们曾经上书力谏,其词与今曰汪焕所言大体相同,李煜大怒,把潘佑、李平收监入狱,二人在狱中愤而自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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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见了向左右吩咐道:来啊,扶他搀下去。说罢怒气冲冲行去,李煜被潘佑一番话弄坏了心情,闷闷不乐到了皇后寝宫,也不让人传报,正待走进殿去,就听屏风后面传来两人窃窃低语之声,李煜顿时竖起了耳朵ap;hellip;ap;hell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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