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点头,他知道传文已经尽力。
江湖的水太深,传文没出过济南,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
冯爷是老江湖,目光老辣,一眼就能看到传文做局期间的致命破绽,那就是低估了具老板和南方军的狠毒。
事情变得非常明显,如果具老板开始反击,传文就吃不了兜着走。
陈宝祥相信,冯爷的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南方军这几年做的很多事充分证明,他们一出手,跟日本鬼子差不多,全都是赶尽杀绝。
韩长官在山东打天下,一生犯了一次错,那就是弃城逃走,结果就被军法处置,死无葬身之地,如果换了其他人,肯定会给点情面,放他一条生路。
“传文,话已经撂在这里,你自己多小心,同样的事我们不办第二次。”
传文点头:“我知道了,爹,以后办事先跟你商量,不私自开口。这一次宏济堂的五十根金条,咱们全都献给八方面军,让他们买枪买药。”
传武听道,挑了挑大拇指。
那爷仨对于钱上的事看得很通透,虽然家里没有钱,但还是明白大道理,这些钱献给八方面军,就能帮助他们打鬼子。
既然传武已经放弃了刺杀朱俊,那接下来,似乎陈宝祥的任务轻松了一些,只要他把东西带进去,让日本鬼子出现恐慌迹象,四散逃走,具老板的狙击手就能在外围射杀朱俊,结束这场战斗。
陈宝祥内心最不忍的就是朱俊,还没有完成任务,如果死在这里,就是最大的损失。
这一夜他做的梦乱七八糟,有时候梦见朱俊提着脑袋站在床前,浑身血淋淋的向他索命,有时候梦见朱俊变成了一只豹子,逃出济南,奔向南山。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弄的柳月娥也睡不好。
到了天亮,陈宝祥起身,柳月娥嘟囔:“你这一晚上像烙饼一样,翻过来复过去,到底怎么回事?”
陈宝祥无法回答,他心里装着太多事,已经像开了锅一样无法平息,表面上他按部就班的打扫院子,擦拭桌凳,但心里装着一只表,滴答滴答不停的走。
到了十一点,他照例拎着食盒去日本军部,同时他让传文赶到宏济堂,告诉具老板行动已经开始,今天装在食盒里的把子肉和卤蛋,全都是特殊处理过的,谁都不敢吃,专门留给日本鬼子。
他每一个卤蛋都闻过,药味混合在五香料里面,全都被盖住,外面看不出一点破绽,只不过,任何人吃了都会出现身体异常状况。
走到普利街,他的脚下突然坚定起来,日本鬼子欺负济南人这么多年,这一次他在饭菜里动了手脚,让日本鬼子闹腾闹腾,假如具老板的狙击手够聪明,看到日本军官就开枪射杀,一定会给日本鬼子造成重创,他陈宝祥总算也为解放济南做了贡献。
到了日本军部,他还是笑眯眯的点头哈腰,让日本鬼子检查食盒,然后搜身。
现在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把食盒送到食堂,鬼子就要完蛋了。
到了食堂,他把食盒从窗口递进去,里面的几个人面无表情开始干活。
陈宝祥觉得,能在日本鬼子的军部干活的都是些老江湖,他们能够忍受鬼子的欺压,然后也能接受外面的济南人骂他们是狗腿子,为了混口饭吃,这些人脸都不要了。
陈宝祥装作打哈欠,转过身来,看到朱俊出现在一楼的窗户后面。
他往回走的时候靠近窗口,朱俊就把窗户开了条缝:“告诉俄国人,八大公馆里面,细菌实验室早就开张,以前的情报不准确,大规模细菌爆发迫在眉睫,让俄国人想办法炸毁八大公馆,尤其是那些细菌储藏瓶子,必须烈火烧毁,不然后患无穷,整个济南城都会陷入细菌海洋。跟俄国人说,一定要关注济南,向这边增兵,否则,他们的人都会死。我看到一个计划就是针对他们,从东北到广州,全都屠杀干净,为了他的同胞也得这样做。”
陈宝祥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他有种冲动,想把今天具老板他们的行动告诉朱俊,但只是张了张嘴,又想想传文手下的五十根金条,再想想日本鬼子对济南的疯狂杀戮,这一次就算不是为了朱俊,也得闹腾这么一场,让日本鬼子尝尝济南人的厉害。
“朱俊,你自己保重。”
“陈老板,谢谢你,能够传递这么重要的情报,非你莫属,将来济南解放你立下大功,俄国人喜怒无常,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不要在意,他们都是好人,为了打鬼子,下了血本儿,接下来几天这边有一场重要的军事会议,我会把会议蓝本拍摄下来,到时候你再传递出去。日本人要在东北动手,俄国人整天喝大酒,人家日本人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两个人聊了几句,朱俊把一个纸条塞在陈宝祥手里:“把这个带给俄国人,让他们知道未来日本鬼子的动向,跟我以前猜测的完全一样。共产国际答应我,这一次任务结束,我就自由了,以后可以自由选择,不在南方军,而是投靠八方面军,去找老百姓自己的队伍,那就真正实现了梦想。”
朱俊眼中射出了光芒,脸上也出现了微笑,在日本鬼子守卫森严的军部里面,他能有这一瞬间的放松,都是因为陈宝祥的帮助。
“朱俊,我都知道了,你自己保重。”
陈宝祥几次话到嘴边,又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