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伙计插嘴:“陈老板,如果日本军部出了事,会不会牵连你?”
陈宝祥早就料到,对方会这样问。
昨晚,他和传文对谈的时候,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我就是个送饭的,如果因为饭菜馊了,导致他们生病,那是我的罪过。这一次,把子肉和卤蛋只用特殊调料做一次,汤汤水水全都倒在河里冲走,锅碗瓢盆全都刷干净,他们就找不到证据。”
具老板轻轻抚摸着下颌上的短须,点头称赞:“高明,高明,原来陈老板把一切都想到了。”
此前,他在宏济堂内院稳坐钓鱼台,如今来到米饭铺,的确是因为智不如人,甘心听陈宝祥安排。
陈宝祥打开了进入日本军部的通道,就成了这场战斗里唯一的赢家。
“我们回去准备,今天晚些时候就把药物送来。”
具老板起身,传文笑着补充:“到时候,药汤熬好了,不要用药罐送来,我去取,装在水桶里,就当是去河边打水,不会引人注意。另外,具老板,事以密成,这件事不要告诉太多人,只一两个大夫知道就行了。”
“是,是,谢谢提醒。”
具老板抱拳拱手,带着伙计出去。
陈宝祥和传文送到大门口,看着两人远去。
“他们未必肯信——如果把药汤换成毒药,咱就完了。”
传文压低了声音,在陈宝祥耳朵边说。
陈宝祥啊了一声,浑身冒出冷汗。
传文说得没错,上一次,陈宝祥想在饭里下毒,差一点就要误入歧途。
杀鬼子重要,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同归于尽。
如果药中下毒,把鬼子吃死了,会惹来大麻烦,他们一家人都得死。
“爹,我出去找药,已经开出了药方,这些药物力量猛烈,泡制把子肉和卤蛋,肯定能行。”
传文拿出一张纸,上面的药方极其简单,包含附子、细辛等十种药物,每一味的药量在五钱到一两不等。
“爹,附子性质大热,能够引起热聚伤阴,引起皮肤红肿瘙痒。细辛性温,能引起红肿瘙痒,用量过大,还能出现鼻塞、口干等症状。黄芪性温,能引起皮肤瘙痒、出汗、心悸、胸闷。黄柏引起皮疹和水疱,麻黄引起瘙痒,同时口唇、眼睑浮肿,还可能出现风团样皮疹……”
中药博大精深,的确有这种作用,用量不对还容易闹出人命。
陈宝祥从没学过医学,家里也没有大夫。
“传文,你从哪里找到了药方?”
传文笑着回答:“咱家箱子里有一本本草纲目,以前在货台上干活的时候,回来没事,我就把这本书翻了翻,对一些中药的药性有所理解,现在咱就是让鬼子浑身瘙痒,就像有跳蚤咬他们一样,然后再射箭送信,他们一定信以为真。”
陈宝祥同意,传文就赶紧出去买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跟具老板合作,拿了对方五十个金条,不得不防,很多事情必须掌控在自己手里,一旦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真的麻烦了。
对于传文的表现,陈宝祥越来越满意,想不到大儿子在关键时刻能够成为中流砥柱,把所有事情都揽过去,让他省心。
原先他以为传文只会打算盘算账,照顾店里,实际上,大儿子心思缜密,能够做大事。
传文脚下很快,吃午饭之前,已经把药物买回来,立刻在北屋的小火炉上开锅熬药。
黄昏,传文去宏济堂,拎着水桶,把那边熬好的三大碗药倒在里面。
又掺上三大碗水,拎着回到米饭铺。
这些环节,他考虑的清清楚楚,在北门外就把那些药倒在河里,随水冲走,不管宏济堂有没有在药里动手脚,他都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在别人手上。
父子俩商量的事,没告诉柳月娥,今天晚上做的把子肉和卤蛋,用另外的木盆,不跟别的掺和。
这些东西送到日本军部那边,肯定会乱做一团,为了保证药效,陈宝祥决定,这些八子肉和卤蛋,温煮四十八小时,比平时做的时间加倍,保证所有的中药都进入肉和蛋里,让日本鬼子吃了特别舒坦。
两个人一边动手,一边低声谈论,这件事当然很有危险,所以传文把所有的环节又想了一遍,确保没有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