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这个伙计不够聪明,不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的目标是打鬼子,不是给上司当替死鬼。
陈宝祥站了一阵,再向前走,竟然双腿打哆嗦。
他感到深深的恐惧,日本人的细菌毒素果然厉害,他以为只不过是感受风寒,实际现在浑身酸痛,头晕眼花,就连脑子里原先记住的事也变得模模糊糊。
他想起,朱俊还在日本军部里面,被困的死死的,除了他之外,别人根本无法传递情报,让朱俊孤掌难鸣,那个俄国人再次出现的话,一定是等着要情报,上一次侥幸把情报送出来,下一次还不知会经历什么样的困难。
他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变换着无数人的脸,但却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能让这些情况变得条理清晰。
当他走进芙蓉街,听到熟悉的叫卖声,又闻到各家店铺里飘出的不同香味,恍惚觉得又回到了韩长官的时代。
但事实上,日本侨民的店铺已经占据了半条芙蓉街,中国人把最好的铺面让出来,让日本鬼子赚钱,他们的洋米、洋面、洋布,还有各种不知名的胭脂水粉,价格昂贵,但又有很多汉奸卖国贼,以使用洋货为光荣。
陈宝祥看着那些店面上花里胡哨的日本文字,就觉得这是整个济南的耻辱。
他摇摇晃晃走到关帝庙,扶着门槛向里面去,这才想起来,自己出门时的初衷,就是到关帝庙来拜神,让关二爷去去身上的邪气,病就好了。
到了大殿,他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距离跪拜的垫子还有两步远,就磕破了膝盖,钻心的疼。
他顾不得这么多,恭恭敬敬的挺直了腰杆,然后用力磕头,额头碰到方砖,发出“咚”的一声:“关二爷在上,保佑我陈家老小,一切平安,保佑济南无辜百姓无病无灾,保佑八方面军大显神威,干掉日本鬼子,还我河山。”
芙蓉街关帝庙十分灵验,逢年过节,都来这里朝拜。
陈宝祥一家早就养成习惯,只要有事,心里觉得不安稳,来关帝庙拜一拜,自然就好了。
当下他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向左右两边,关平和周仓的塑像也鞠了三个躬。
他只希望洗去身上的晦气,让日本鬼子的细菌粘不到自己身上,如果济南的老百姓都到这里来拜一拜,大概情况就好很多。
陈宝祥拜完,艰难的起身,膝盖疼得无法挪步,只好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出去。
有人走过来,低声叫着他,伸手搀扶。
陈宝祥觉得那个戴着礼帽,穿着长衫的人有些眼熟,但眼前花花已经看不清楚。
“陈老板,我是小杨,上一次跟着周军师来过,现在有事情找你,向你请教,请随我来。”
那人搀扶着他,出了关帝庙,直奔对面的斜街,一路走到底,就到了贡院墙根街,接着向北,进了一个静悄悄的院子。
两个人进了屋,他才发现,屋里还有四个人,双手放在桌上,按着短枪。
四个人的脸色冷酷,如同铁板,死死盯着他。
搀扶着他的人放开手,请他在椅子上坐下,再次抱拳拱手见礼:“陈老板,你是不是病了?好好看看,我是小杨,跟着周军师的,是他身边的警卫,这一次他派我们来刺杀朱俊。”
陈宝祥看清那人的脸,的确熟悉,是跟周军师来过,只不过当时只是通报了名字——快枪小杨。在周军师面前这些人,不过是马前小卒,所有的光辉都被周军师掩盖了。
只不过,他听到刺杀朱俊四个字,刚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南方军认为日本军部守卫森严,暂缓刺杀,不能轻举妄动,但八方面军神勇无敌,肯定将那些日本鬼子视若无物,想行动就行动,朱俊必死。
“你们来的太快了,真是神速,修夫人说,她会调集胶济铁路线两边的线人过来帮忙。”
小杨摇摇头:“那些朋友不明白情况,而且是熟面孔,容易被人盯上,我们从西边过来,办完事就走。你是唯一能出入日军总部的人,我们跟着你查找线索,找到朱俊在哪里,杀了他,直接离开济南,绝不停留。”
陈宝祥现在已经知道朱俊住的房间号,可是不能告诉对方,他的脑子里乱极了,因为朱俊是共产国际的人,事关重大,不能轻易刺杀。
可是,他无法跟小杨这么说,面前这些人也不知底细,更不能轻易泄露朱俊的情况。
“杨先生,还是等一等,日本军部守卫森严,贸然出击,损失巨大。”
他只能这样敷衍,但也知道拖不了多久,这些人神通广大,来找他只是一方面,肯定还有后备手段。
“陈老板,如果你不方便,我们就不麻烦你,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们也收买了几个人参与行动,既然如此,你喝杯茶,就请回吧。”
四个人握着枪,同时望着小杨,看起来,只要小杨打个招呼,陈宝祥就得死在这里。
小杨摇摇头:“陈老板是好人,周军师说过,在济南不能造次,必须按规矩来,我请陈老板过来,就是让你们好好认一认,一旦在行动中遭遇,不要误伤。”
四个人点点头,向陈宝祥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