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当家的,当家的,你不要这个家了”
柳月娥追出后门,撕心裂肺,大声叫喊。
陈宝祥没有回头,他已经顾不得这个小家,必须舍生忘死,为大家做决断。
过去,他唯唯诺诺惯了,只要遇到难事,就想做缩头乌龟。
如今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必须硬着头皮上了。
刚刚过了西门桥,有人从五龙潭的岔路上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河边的斜巷子里。
陈宝祥脚下踉跄,满脸冒汗,眼睛开始发花,用力揉了揉,才看清那是经过易容的顾兰春。
“陈老板,干什么去?”
“我去我去找大宗主,所有人都被抓到泺源公馆去了,没办法,只有万花楼能出兵破敌。我要去求大宗主,调兵围攻泺源公馆,把人救出来,全都救出来”
陈宝祥气喘吁吁,感觉自己胸口剧痛,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不可,不能去,现在日本暗探遍布全城,你跑来跑去,早被他们盯上了。现在,你只能老老实实待着,哪里也不要去!”
陈宝祥刚要反驳,顾兰春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停下来,陈老板,要想活命,就赶紧停下来。一切都是诱饵,一切都是幻象,你懂吗?”
陈宝祥头大如斗,瞪着顾兰春。
他脑子里只剩下“修夫人”这三个字,已经完全乱了方寸。
顾兰春掏出手帕,去河边沾湿,回来给陈宝祥擦脸。
河水清凉,带着淡淡的甜味。
护城河里的水,全都是从趵突泉、黑虎泉、五龙潭等泉眼中喷涌汇集而来,可以直接打回去烧水喝。
闻见泉水甜味,陈宝祥的心就慢慢平静下来,浑身冒出的冷汗,也随风而散。
“怎么办?”
“只能等,等日本鬼子大规模搜剿枣庄来的铁大将军,万花楼才有可乘之机。大宗主是绝顶聪明的人,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击,而且而且”
顾兰春深吸一口气,把一些不该说的话,全都咽到肚子里。
陈宝祥眼巴巴地瞅着对方,只想听到好计划、好消息。
顾兰春叹了口气:“我们是朋友,有些机密,不可向外人透露川中大人物没死,的确如你所想,大宗主当时刺杀的,只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万花楼叛将。当下,大人物下令,调集泰安、莱芜、肥城、博山四地的南方军先遣队,再加上抗日锄奸团的二十人,共约三百五十人,一半潜入城中,一半埋伏城外。只等鬼子与铁大将军开战,我们这边的进攻也立刻打响。”
陈宝祥啊了一声,顿时喜上眉梢。
他总算明白,这些大人物调兵遣将,总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不可能一哄而上,泥沙俱下,那就变成了地痞流氓打群架。
“那就太好了,如果需要,我随时候命”
顾兰春摇了摇头:“你只是普通百姓,不必卷入其中,那样反而坏事。大宗主说过,你是个好人,好人必须有好报。当今天下,像你一样的人太少了,整个济南万里无一,所以她反复叮嘱,要保护你一家老小。”
陈宝祥惭愧地低头,到这时他才明白,自己误会了连城璧。
从前对人家的埋怨,简直是胡搅蛮缠。
连城璧是南方军的人,为了大局,必须做出一些违背常理的事情,唯有如此,才能战无不胜。
至于陈宝祥,没有学过兵法,不过是市井游侠,做任何事情都没有章法。
他在河边坐了一会儿,狠狠洗了把脸,把肚子里那些怨气全都洗干净。
顾兰春继续向他分析:“日本鬼子选择什么时候动手,都有一定之规。你以为铁大将军到了,就能带着白凤凰和修夫人离开,实际根本不可能。整个济南城已经是一张天罗地网,全都在日本人的控制之下。川中大人物见识过人,他曾经说过,日本人军部里面有高手,熟读兵法,身经百战。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大阴谋,不知有多少人身陷其中,却不自知。就好像你们在干佛山,自以为偏安一隅,能够平安无事,实际上天下群雄都盯着干佛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不过势力有大有小、能力有高有低而已。”
陈宝祥惭愧地低头,他在干佛山上上下下,只看到表面的日本兵与万花楼对峙,却从未考虑背后的内情。
“大宗主说过很多次,济南城横亘在北平和沪上之间,谁轻视了这座城池,一定遭遇失败。万花楼盘踞于此,始终没有离开,也是因为大宗主把这里当成了休养生息的根据地。只可惜,干算万算,还是漏掉了郑鸣蝉这步棋,此人能够诈死,证明也是兵法高手,以后再也不要小看他。”
陈宝祥默默听着,连连点头。
在这些高手面前,他真的是无名之辈,还需要慢慢修行。
只凭着一腔热血,做任何事都会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