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跪在了寝殿面前。
没有人敢窥视,甚至没有人敢出现在刘据身前。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刚刚在议事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情。
但每一个人都很明白,这种时候最好是找个地方躲起来。
以及,尽量不要出现在主子们的视线中。
远处,李夫人看着这一幕。
“太子殿下似乎很孤单啊。”
昌邑王刘髆就站在李夫人的身边,双眼中闪烁着炽热的火焰。
“娘,这是一个绝佳良机!”
李夫人明显还是有些迟疑。
“皇后娘娘和平阳公主对我们不薄。”
刘髆直接打断了李夫人接下来的话。
“娘,该狠的时候就得狠,难道您真的不想成为大汉太后,不想以大汉皇后的身份跟陛下合葬于茂陵?”
只是一句话,李夫人沉默了。
片刻后,她轻声开口。
“我去看看陛下。”
刘髆看着娘亲袅袅婷婷远去的身影,双目中闪过一丝火热。
自家这位娘亲,虽然已经是半老徐娘,之前还生过一场重病。
但这也仅仅是让她从舞美人变成了病美人罢了。
国色天香的娘亲啊。
刘髆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内心中不堪的欲望,快步离去。
李夫人并没有从刘据跪着的寝殿正门进入,而是悄悄地绕到了寝殿侧门。
金日磾拦住了她的路。
“陛下今日不见任何人,夫人请回吧。”
李夫人愣了一下,很快露出了妩媚的笑容。
“金大人,你和陛下说一下,是我来了。”
这句话非常笃定。
汉武帝平生唯一爱过的人就是李夫人,这是汉武帝在床榻上亲口对李夫人说过的话。
李夫人愿意相信这样的话,因为过去汉武帝真的为了她破了很多本不该破的例。
李夫人觉得这一次也会如此,但她错了。
金日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重复了一遍。
“陛下不见任何人,包括夫人在内,请回吧。”
李夫人一双美目中闪过一丝怒容,突然开口唤道:
“陛下,是妾身来了!”
她连唤三声,但寝殿中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金日磾缓缓上前一步。
“夫人,请回吧,这是最后一次劝告。”
李夫人心中猛然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
这位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和影子一样站在刘彻身后的匈奴侍中,此刻似乎要恢复本性,化身成为草原上那无比危险的恶狼!
李夫人后退两步,花容失色。
她不敢再说什么,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金日磾目送李夫人离开,然后也转身进入了寝殿之中。
“陛下,李夫人走了。”
汉武帝就坐在寝殿中。
他的面前是一壶酒。
大殿中弥漫着酒香,仔细看,还能发现不远处的地面上摆放着两个已经空掉的酒坛。
汉武帝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坐下,陪朕喝酒。”
金日磾欠了欠身。
“臣需要保证陛下的安全,此刻恕臣不能饮酒。”
汉武帝大怒,恶狠狠地看着金日磾。
“朕钦定的接班人,将朕一生的丰功伟业贬低得一无是处。”
“就连你,金日磾,一个匈奴余孽,朕仁心大开才给了你一切,你也敢违抗朕的旨意?”
金日磾沉默片刻,道:
“就算陛下要处死臣,臣也必须要无时无刻保持清醒,保证陛下的安全。”
汉武帝越发愤怒,拿起酒壶朝着金日磾的脸砸了过去。
“你这狗才,不喝是吧,朕让你喝!”
酒壶准确地砸在了金日磾的脸上,随后砰一声掉落在地。
酒液四溅,地板上染上一片猩红。
鲜血从金日磾的额头流了下来,但金日磾并未擦拭,而是平静说道:
“若陛下没有什么吩咐,那臣就继续去外面守卫陛下了。”
金日磾转身离开,走了几步,身后的汉武帝突然开口道:
“那个逆子还在外面吗?”
金日磾脚步一顿,道:
“太子殿下还在外面。”
“不准你叫他太子殿下!”汉武帝突然狂怒。
金日磾没有开口,继续朝着外面走去。
这一次,汉武帝没有继续叫住他。
金日磾站在寝殿门口,隔着高高的台阶,和台阶之下跪着的刘据遥遥相望。
刘据低着头,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对于一个不习惯跪的人来说,哪怕仅仅是十五分钟,那都是膝盖的超级酷刑。
刘据已经跪了五个时辰。
金日磾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鲜血。
接着,他化身为一座雕像,站在台阶上。
江充来了。
江充看了一眼金日磾脸上的伤口,什么也没说,走进了寝殿。
金日磾也没有阻拦江充。
寝殿中,一片酒气。
汉武帝正在酣睡。
江充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正在迟疑是否离开,汉武帝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也该来了。”
这句话让江充的心头一颤,正打算说些什么,又听汉武帝道:
“你有什么证据?”
事到临头,江充反而镇定下来。
他拿出了一叠纸张。
“陛下,臣搜集的证据,都在这里了。”
说是证据,其实很多都只不过是一些小问题。
比如说,刘据的老师们平日里经常在刘据面前抨击汉武帝的各种改革,认为这是礼崩乐坏的表现。
又比如说,大将军、大司马卫青的家人利用卫青的权势,在家乡修建了一座卫氏先祖的大祠堂,多占了三分地。
至于霍去病,这位平日里就相当洒脱奔放,行事不羁的冠军侯,各种小毛病更是车载斗量。
汉武帝用了整整大半个时辰,才将这些文书看完。
“没了?”
听着汉武帝的询问,江充忙道:
“这些都是之前搜集到的,若是陛下……”
汉武帝打断了江充的话。
“继续去收集。”
江充赶忙应是,一脸欣喜地起身离开。
一步步走到台阶下,江充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刘据。
太子啊太子,你可曾想到有今日?
呵呵,你的明日,会比今日更加难熬!
“你笑什么?”
说话的不是刘据,而是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霍去病。
江充吃了一惊。
“冠军侯,你……”
霍去病冷冷地看着江充:
“本侯问你,你刚才笑什么?”
江充被霍去病这么一瞪,浑身上下的冷汗一下子就全部冒出来了。
死亡似乎已经在向江充招手!
但马上江充就回过神来。
这里可是皇帝陛下的寝殿门口!
就算你是冠军侯,也不可能在这里行凶。
江充深吸一口气,对着霍去病道:
“在下并非冠军侯的下属。”
言外之意,你管不着我,我爱笑不笑,关你屁事?
霍去病明显怒了,上前一步。
江充浑身上下汗毛都立起来了,急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