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木宸眸光不动,继续向高台而去,那里,烟火香烛都已摆放好,香烛之气已经缭缭升空,盘旋如雾龙,脑中突然想到几个时辰之前。
“想了这么久,我想着六皇弟也该知晓本宫今日前来的目的吧。”
不算明亮的牢房里,六皇子原本盘膝闭眸而坐,此时闻听南木宸的声音方才轻轻睁开眼睛,看了眼南木宸浑身那挡不住的气华,清俊却略带一丝暗色的面上浮起一丝轻嘲,“我以为太子登基在即,不会来此淤地,没曾想还是来了,果然…。”六皇子突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褶皱道,“果然璃王妃就是天命所说的那个人啊,不过,可惜,她永远都不是你的。”
南木宸与六皇子仅牢门之隔,良久,南木宸朝身旁点了点头,自有人去打开牢房。
牢门开,南木宸上前几步,一袭黄袍加身,在这古旧干躁而肃寂的牢房里却不折损他半丝神彩。
六皇子起身,眸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南木宸,“父皇总是这般偏心。”语气微带一声轻苦。
南木宸不置可否,双眸盯着六皇子,一股上位尊者的气势倾然而下,“告诉我那日你与璃王妃所说之事,我饶你之命。”南木宸语言直白,没有半丝矫情。
六皇子原本被南木宸那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突觉自己在他面前竟然这般渺小,闻言,突然仰头长笑,“哈哈哈……”笑声响彻整个天牢。
南木宸不动眉眼,就这般负手而立,看着六皇子大笑。
直到六皇子似乎笑累了,方才收起笑容看着南木宸,“太子冤枉我行神泉山这事,我始料不及,未及绸缪而被下死狱,满门抄尽,却还在想,当真如你旨中那般恶名昭章,就该下诛杀之名,可是却只让我下了死狱,可是不论是往前还是往后看,都看不出你有半丝顾忌兄弟情谊,我还在想,太子此次是何心思,原来啊,不过也只是以防后招,想从我嘴里套出消息,什么饶我一命,如今,我不过也就是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而已。”六皇子言辞间,也不与南木宸再客气,眸光倏然而冷的看着南木宸,语气生硬如对大仇,“太子殿下,如果你今日不来找我,我或许还会对你有所投鼠忌器,可是现在……”六皇子轻声摇头,“我不会说,纵然死在这天牢,我也不会对你说只字片语,那是我费了多少心血所知之事,如何可再告诉你。”
南木宸对于六皇子的神情视而不见,天牢多日,这个活得最久,每次都能于最后翻身细思绸缪的兄弟,终于还是在这一日一日的的颓靡下被磨掉了一些棱角,纵然狂笑,纵然威胁,却已经退去了精彩,如今,也只是空留一丝精明尤在。
“你以为你与璃王妃做交换,她就当真会救你出天牢。”南木宸突然道。
六皇子闻言定了神看着南木宸,便是却没有对南木宸猜到某些事实而有半丝疑惑与意外,如果他猜不到他的目的他才方觉得奇怪。
“不管她救不救我,以后这南国已无我容身之所,南木宸,我就要让你后悔,你不舍得伤她,我明白,城门那一日,你既然能设计中计将二哥下狱,就不可能放过我,可是你却没有,甚至二哥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你是在顾及她,不想在她初到南国之时就给群臣心里留下一层阴影,所以你为她铺路,中断了一切本来应该进行的计划,所以我活了这般久,活到现在在这天牢里,你心里时时秒秒,分分刻刻都在想着她,南木宸,我该说是你痴情呢,还是你对这江山太过用心。”六皇子眼底浮起一丝微微的狰狞,每一字每一句似都要说进南木宸的心里。
南木宸眼底神色不动,未有丝毫情绪显露,既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
“是被我说中而无动于衷吗?”六皇子突然仰头笑,“没曾想到我们的太子,父皇眼中的国之大才,竟然爱上一个有夫之…。”
“唰。”一把剑放在六皇子胳膊上,寒光冰冷,割肤浸凉。
六皇子身子一怔,虽然想过说这些话会触摸怒南木宸,可是当真正感受到他的怒气,感受着剑架脖子上那股彻心的凉,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心惊胆颤,语声一顿,顿时噎了声。
……。
南木宸动了动肯底沉寂的眸光,一步步走向高台,高台之下众人也跟着南木宸的脚步抬头看向高台,看南木宸袍角轻指玉阶,一步一缓。
冷言诺眼光突然在周围一扫,昨晨那女子不知到底在高台之上做了什么,如果一会当真出事,她是不是要出手,毕竟如果南木宸当真出了事,她与慕容晟睿想要离开南国,怕又得等上一些时日。
冷言诺心里思寻中随即感受到四周层层肃穆气息,心下一松,南木宸是何人,如何会没有计划,没有准备,许是她多疑不是,况且她身边不家个慕容晟睿呢。
南木宸走至高台,站定,转身,面向众人,拿香,对天一叩,“南木宸携天命,为下一任南国之君,请天恩予。”身子微躬,轻轻一弯,群卧拜礼,至此,南木宸为南国一国之君,南国历史从他开始。
江山在握,远山如画,南木宸遥望远方,最后却将目光落在高台之下,那女子之上,心中微微犯着酸,冷言诺,你的固执到底能走多久。
君臣于此莫名的激动,激动于太子之顺应天势,激动于此刻南木宸那俯视睥睨的气势,那是为君者的气势,那是独属于南国皇帝该有的磅礴与另一翻史书记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君臣跪拜,烟花升天,声声破响与声声呼声齐鸣,虽是白日,却也让冷言诺惊讶,那些烟花竟然彩中带暗色五花在这白日里竟然是另一种让人心旌开放的美。
“轰。”一声炸响,原本呼声拥天的君臣一惊,而后,便见那高台之上烟尘滚滚。
爆炸?
群臣顿时四乱,救驾的救驾,惊呼的惊呼,声音此起彼伏,烟花之声也难以掩盖这震天的呼喊声。
“皇上。”身周突起无数身影,齐齐飞上高台,然而高台之高,若不是轻功卓绝者实难达到,冷言诺亲眼看着倪月飞到半空落下,心思也微微的紧了紧,一紧之间冷言诺的心竟莫名的一痛。
“皇上。”倪月声声呼唤,可是那烟尘里却不见南木宸的身影。
南宫习,南宫羽等等突然身子一起,同样直入高台,可是飞至高空,却又是一顿,似乎想到什么,又退了下来。
冷言诺眉毛轻皱,这两人明明可以登上高台,为何又停下来。
“因为历来不论哪一国,登龙台只得近侍与皇帝方可登踏。”身旁慕容晟睿为冷言诺解惑。
冷言诺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心中竟然又是一痛,一痛间,不觉的一按。
慕容晟睿突觉到冷言诺的异常,低声轻问,“你怎么了?”
“无事。”冷言诺轻声摇头。
慕容晟睿将冷言诺的身子护紧与周围隔离,远看那些护卫御林连连围过来,命妇们吓得花容失色,害怕尖叫,却不知不觉为冷言诺撑起一片不任旁人踏入的三尺之地。
高台之上又是一道“轰”声巨响,一声巨响,震得人耳鸣,仿似这地面都颤了颤,紧张着便听高台之上传来轻讽声,随着轻讽声,烟云散去。
“登龙台是么,我还不是上来了。”
众人忽地平息心神,抬头看向高台,高台之下,宗芜大笑着,其身旁宗子舒紧皱着一张脸,没有什么特殊表情,在她们对面,南木宸负后于后,与宗芜皇后默然对视。
高台之下君臣此时惊得不能再惊了,皇后?宗子舒?不是失踪了吗,为何会出现在此,还出现在历代只能皇帝所登上的登龙台。
宗尚书此也面色有些黑,待看清高台之上的宗子舒,立马大声开口道,“皇上,你无事吧,宗子舒非乃我宗府嫡女,是乃当年宗芜皇后带至我宗家,她若有什么心思,定于我宗府无关,我宗府必尽毕生之力拥护南国安平。”音出决绝,忠心表意。
由宗尚书亲口说出宗子舒非他亲生若寻日必当让众人震惊,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无暇去震惊,而只是想着皇上不要有事。
“宸哥哥,近日可好。”宗子舒开口,语声依如往昔,脸也依旧只是那张脸,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些凝聚的深沉,莫名的就让人觉得厌恶。
南木宸面色不动,只是那般冷冷的看着宗子舒,那股凉意直看得宗子舒面色由最初的镇定变得惶然,那日在神泉山地道里她对南木宸所做之事,也让她此生彻底的将自尊之物踩为了尘埃,或许不只是尘埃,是无间地狱,那里再无温暖,再无南木宸的和颜悦色,再无身周声声艳羡,更无宗芜皇后曾经的呵护,有的只是阴寒的冷,一响起来就彻骨的冰,似万万年不化的坚冰,让她的身体由始至终如行尸走肉,没有一丝温度与生活在这世间的知觉。
“为什么宗子舒与皇后会出现在高台。”南木宸未出声,高台之下的南宫王爷当先眉头一皱,方才那两声爆炸,很显然就是宗芜皇与与宗子舒所为,她们又是何时待于之上的,况且今日是何等重要,在太子登上登龙台之前,此处,必定是进行了严密检查,可是她们竟然上了高台。
冷言诺心内思寻,那晚她与慕容晟睿进得南国皇宫,亲眼看到宗芜躲进地道南木宸的面色冷冽与无动于衷,想必于他内心,早将宗芜皇后放弃,只是,却没想到,这宗芜皇后竟然这般有本事,能出现在此。
南宫王爷看向一旁正带着御林军重重围护的霍云都,二人目光对视,皆看向高台之上的南木宸,只见南木宸双后负后,不惊不怒,似天地间就那坚韧广薄。
所有文武百官,命妇躬亲此时都已经在霍云出现是镇定下来,那是南国的不败神话,更在高台之上见南木宸安然无恙之时纷纷安静下来,皆看向高台之上。
冷言诺看向高台,目光落在宗子舒与宗芜舒上,依如那日地道所见,宗芜皇早已退了曾经的皇后风彩,甚至于几夕之间,老却许多,若不是天姿容颜国色,想必此时也就是一介平凡女子,其身旁的宗子舒,变化似乎极大又似乎没有。
冷言诺突然响起那日地道里宗子舒对于南木宸所作之事,想到后来…。终是闭了闭眼眸,无一丝同情。
当然,冷言诺知道,这爆炸之声定然不是宗子舒与宗芜皇后所为,毕竟她亲眼看到那女子,看来这宗芜皇后身后还有依撑啊…。
“皇上,我的好儿子,好皇上,这些日你的手段可真是一点不含糊。”高台之上宗芜声音尖利。
南木宸微微抬了抬脚步,将方才因为爆炸而弄乱的香烛一一摆好,神情认真,动作专注,似乎不觉宗芜皇与宗子舒的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