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冷丫鬟乘轿外出,大街上繁华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一顶软轿在人群中实在是不足以亮眼。
软轿里,寒霜自上轿后就紧盯着冷言诺,冷言诺却依旧是那番八风不动的模样。
“小姐,我真是越来越摸不准你的心思啦,你就这般让王爷回到仪队里去,你明知道,那里还有一个音郡主…。”寒霜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冷言诺,颇为费解。
冷言诺微一笑,“你就对你家王爷这么没信心,那南宫习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玉无忧又有伤,无忧阁又不能少了主事之人,他当得回去。”况且,她已得到消息,楚浴染也已即将到达南国,她的亲信消息自然不会错,楚浴染倾身而退,慕容晟睿又怎能再于此逗留,南木宸?她总觉得这人看似简单明了,可是实际云雾包裹,极不简单。
不过后面这句话冷言诺没有告诉寒霜,寒霜最近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泄漏,引起苗宗反派的追杀就够头疼了。
寒霜见冷言诺不置可否的样子,只得轻声叹了口气,随手挑开轿帘子,看向外面,这一看,顿时面色古怪的赶紧放下帘子。
“怎么了?”冷言诺自然发觉了寒霜的诡异。
“阴魂不散啊,小姐。”寒霜不胜唏嘘。
“哦?”冷言诺微微挑眉,什么人让寒霜有此反应,遂去挑车帘,却被寒霜阻住,别看,万一让看见,又得跟着我们了。
冷言诺抛开寒霜的手,很是好笑,“我们现在是易容,你傻啦?”
寒霜恍然明白过来,暗自颓唾,不是她傻,而是,从当初那一眼,她就知道,那人,不好打发。
冷言诺挑开帘子,眸光瞥向人群中一眼可见的男子,眸光微微眯了眯,来这帝京城许多日都没见碰到,没想到,今日倒是碰到了。
男子轻裳缓带,宛如夏风一般清柔和爽,依旧如那夜般着蜜色长衫,明明人群拥挤,而他又面貌俊美,得天独厚,不少怀春少女若有似无的朝他靠近,而他不过身子微微一偏,衣袖一拂,在众人不觉间,明明身形不变,脚步轻移,便已走出老远,一幅出淤泥而不染之态。
此时,似乎感受到了冷言诺的注视,抬眸看来,瞬间疑惑微起,冷言诺却不躲不闪,不仅未放下轿帘,反而冲其露出一个欲以讨好又娇羞的笑脸。
男子见此,微微偏头,不过又是一个花痴,偏头一刹,冷言诺亦放下轿帘。
二人错身而过。
“咦,三公子,听说你回了南宫府,却不见你出来,还以为是传言有误,没曾想…。”
“二皇子,好巧。”南宫宇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微笑招呼。
被唤为二皇子的男子一袭素色简裳,细细的看着南宫宇,“三公子自小便离国,你我从未见面,没曾想你竟一眼知我是谁?”
“不是彼此彼此吗?”南宫宇语气平淡。
……
轿内,冷言诺听着后面隐隐传来说话声,一抹冷笑溢在唇角,这个在南皇死后足不出户,闭门造车的二皇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
冷言诺与寒霜坐于轿内,渐闻外面声音越低,良久,眉宇微微皱起,外面似乎,愈来愈安静了。
“轿夫,这是哪条路,这么安静?”寒霜当先开口。
抬轿的轿夫抹了把汗,微微笑道,“姑娘,今日市集,人群太过拥挤,所以走了小道。”
“哦,无事。”轿子里,冷言诺用手按住了寒霜欲抬起的手,微微摇头,出口声音平常。
车外轿夫却在冷言诺话落之时,原本看似憨厚老道的脸上闪过一抹阴险得逞的笑意。
他们因着执行黑袍大人的指令,为了进入齐王府可是煞费苦心,终于待到今日。
“哎,怎么还没到?是不是走错了。”轿车内寒霜再度开口,声音已经带着几丝谨醒的意味。
轿子外,轿夫粗厚的嗓音再度传来,“回姑娘,今日晨间拉了几回肚子,所以走得慢了些,多担待。”轿夫语声诚挚敦厚,还带着微微愧疚之意,只是话落之后,面色却闪过一抹舒然,原本上面交待说,这两人最是谨慎小心,他还想着这么容易相信他的借口而不出声问询,还有些担心,结果…。轿夫用手抹了一脸,看似在抹汉,其实是将面上那薄如暗翼的面具拢拢贴合得更紧些。
“哦,那倒是难为你们了,身子这般不舒服,还要为齐王尽心尽力。”冷言言语声低柔清雅,自从进了齐王府之后,她虽是女子声音,但是平常都用内力将本源声音隐藏得很好,在外人听来,就是略显低柔,一听,就觉这女子定然是弱不禁风之态。
而冷言诺一出口,那抬轿的轿夫们更加觉得这两位女子无甚特别心中并无生疑,于是,四人抬着冷言诺与寒霜一路朝前走去。
时间似如白驹过隙,一路而过,空气里清香幽静好闻,渐渐的冷言诺与寒霜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当冷言诺与寒霜醒过来时,借着轿帘外露出来的一丝光线,可见,天色已日近偏西,而坐下依旧轻微晃动。
“到了。”最之前开口的那位轿夫放下轿子,语声已经没了最之前那诚挚敦厚之感。
随着轿夫之声,轿子突然一沉,落地之猛不知压坏了多少花花草草。
刚刚转醒的冷言诺与寒霜明显觉得四周异常冷清,甚至能听见四周草虫低鸣,风微微拂动,吹响树叶的声音。
二人睁开迷蒙的眼睛,刚想出声,轿帘却一下子被粗鲁的拉开,顿时,天边透过树叶斑驳而下的夕阳红光漫射下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何人?”冷言诺看着撩开轿帘正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与寒霜的轿夫开口,声音带着微微的慌急,与此同时,与寒霜握紧了手。
“哼,什么人。”轿夫轻佻猥琐的扫着一眼坐在轿子里浑身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的冷言诺与寒霜二人,手指轻浮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爷是让你们快活的人。”话落,对着轿车外道,“兄弟们,这俩娘们好颜色,今晚可是便宜了我们。”
“你们?”寒霜伸出纤纤食指指着那轿夫,“大胆,我们是齐王府的,你们…。”寒霜说话间,微一动,竟突然脚一软就这般跌出了轿了。
然后,冷言诺梭然张大着一双眼睛,她们竟然不知何时中了软筋散而不自知,想着,也犹豫着要起身。
“我劝你们不要白费心思,这天香软筋散可是我们…。”其中一个轿夫本来自满意得的话突然因为最之前那猥琐而笑一颗黑痣犹为明显的挂在鼻端的轿夫一个眼神,倏然顿住,随即拱手一退,满是唏嘘。
那种唏嘘,是一种差点透露某些秘密的而庆幸突然住口的唏嘘。
“我们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如此待我们?”冷言诺的眼眸里已经开始泪光烁烁,话一落,她却浑身一个隔应,这话怎么都听着好耳熟,好像电视剧里十有八九那些善良女主们被女配给折磨…。
冷言诺内心轻诽自己一把,方又小心开口,“你们要银子是吧,我们给就是。”
那当先面上有颗黑痣的轿夫上前一步,笑得一脸猥琐与阴险,“银子?我们不要,我们要的,是人。”话落,浑身用力一震,软轿“砰”一声,四分五裂,转眼成残片,残片中央,冷言诺与寒霜呆呆的坐在地上,似被这一幕给吓着。
轿夫似乎对于冷言诺与寒霜的表现极为满意,一步步上前,那表情就好似猎豹看到了无处可逃只得乖乖就范的猎物,正寻思着,如何处理,方能最显美味。
而与此同时,那黑痣轿夫周围,另三个轿夫同样互拥上前,表情里带着“今晚定要好好乐活”令人厌烦的色彩。
冷言诺却在那几个轿夫即将蜂捅而至时,突然轻巧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你倒是学得挺快。”语声幽幽静静,不似之前的柔软懦弱,反而清灵如乐声般带着丝冷洌的风贯穿在整片树林。
此时,夕阳西下,已近黄昏,金红色的光铺酒了整个大地,同时也铺洒入整个树林,点点斑驳光影,映得人人面孔光束闪烁,更衬地上坐得狼狈的两人儿如莲化金身。
当先黑痣轿夫闻听冷言诺言,面色一紧,突然停住脚步,之前那猥琐与阴险的面色突然退下,代替的是谨慎与冰冷。
地上,冷言诺依旧软绵绵的与寒霜相互靠着,当真是中了软筋散般,眸光斜斜的看着突然停住脚步的几名轿夫,“我可没说你,你们还是让你们背后的人出来吧,就这点手段,可真是不够下饭。”
不够下饭?黑痣轿夫细瞅了眼冷言诺,眸光不自觉往树林某处飘忽了眼,又看向冷言诺,似在权衡这女子此时此刻到底中毒没中,还是在故弄玄虚,没错,暗中是有人看着,可是,这女子明明中了软筋散,这种软筋散不同于寻常一般的软筋散,中者,不仅四肢无力,不能动用内力,并且三尺之外的若有人跟踪也定然发觉不了,可是,听她刚才的语气,好像是知道暗处有人,如果她中了毒,又是如何知道,如果没中毒,又是如何感知的。
黑痣轿夫快速的思索,看向冷言诺的眼神也莫测起来,四周空气里早没了刚才那靡靡欲动,又阴暗的气息。
“真是胆小如鼠。”寒霜轻声一嗤。
这不屑的一嗤,顿时令几名轿夫心中热血沸腾,他们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今日之事准备如此妥当,身后那些齐王府的小尾巴,也被他们处理得彻底,既能成事,又能享受,何乐而不为,只是…。面前这两名女子。
“我说,上次好像也有两个欲图轻佻的男子,最后是怎么死的。”冷言诺手指微挑,似陷入回忆般问旁边的寒霜。
寒霜也似陷入回忆般,良久,方才开口,“好像是直接捏碎脖子死的吧。”
“哼。”黑痣男闻听二人言,面上谨慎方才退去,“果然是璃王妃,早就听大人说过,天慕璃王妃远不如表面上那般简单,其心残忍,狡免三窟,果不其然,不过…。”黑痣男突然对天一笑,一笑在这树林里显得有些幽深狂妄的味道,“我们可不是吓大的,能得璃王妃快…。”黑痣男的话并没说完,因为,下一瞬,他脑袋横空飞起,滚落草地,然后亲眼看见自己的身体倒映在自己的瞳孔里。
空气中似乎有几滴红色血珠漫天滑过,只是无人察觉,周围一下子静滞异常,冷言诺轻擦了擦手,面色微微苍白,似乎,刚才飞过去瞬间割人头颅的利刃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小姐。”寒霜本来要出手的动作也僵在半空。
另外那几名轿夫看着那死不瞑目的头颅,面色微变,倒不是害怕,于他们这种人,自小经过训练,什么场面没见过,只是,这般亲眼见一女子明明身中软筋散,却拼着最后一丝真力,眼不带眨的瞬间至人于死地还是有些惊异,遂看向冷言诺的眼神也微微变了变,不过,也只是一瞬,因为,三名轿夫,再次确定了这两名女子确实中了毒,如果,未中毒,定然不会有刚才地致命一击,亦不会有此刻这般无力而苍白的动作,遂,三人互相看了眼,也未去管地上的尸首,某种男子天生的本色渐渐露于眼底,一步一步朝冷言诺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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