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子抬起头,对于突然出现的花千尧,不怒不急,反而笑盈盈,“花公子真是爱好奇特,这闯人院子高踞院墙,莫不是花家堂堂一国首富还备不起一张凳子,让花公子有此雅好。”
“过奖过奖。”花千尧答得那叫一个潇洒与当仁不让。
“莫不是采花路过此处,本主院子里可没什么奇花异草。”蓝子面容隐在面纱下,只见一双眸子微光流动,却看不出是何情绪。
花千尧一笑,风情妖娆,“没曾想蓝家主竟然还是个牙利的,不过呢,本公子今日也不是来采花的,如你这般花,本公子可真不敢踩,但凡这蒙面纱的相必都不是什么好货。”
蓝子快速皱眉,好货?然后疏眉,手中宽袖一动,一道无声无息的气颈直接穿过花枝叶茂,直直扫向花千尧,花千尧身子一偏,然后睨了眼蓝子,撇了撇嘴,眼神又在蓝子身上下扫视一圈,“功夫不错,人一般,胸小,屁股。…嗯,刚好,脸…。”
“百里清瓷,拿下。”蓝子一声怒喝,身后浅粉衣丫鬟与绿衣丫鬟,就要点足而跃。
“轰…。”突然一声爆炸,两丫鬟慌忙回头看向自家小姐,烟雾弥漫中,却听得一男子声音扬扬传来,“咳咳,花公子真是不解温柔,如蓝家主这般特别的女子,怎么能用这般粗鲁的手断…。”
烟尘中,一男子着黑色锦袍,端得气质高贵,眉眼间更是天然风华,波光潋滟。
“看看,这花,这草,这……真真是可惜了。”来人看花看草看人,然后,摇头,“可惜了(liao三声),可惜了。”
蓝子看着缓步踏来看上去不过弱冠之年的俊逸男子,而后一笑,“传闻中洛言公子来无影去无踪,家大业大,没曾想倒是个爱惜节俭之人。”
男子正是冷言诺亦是洛言。
冷言诺一抱拳,“不敢当啊,不敢当,对了,你身边那小美女呢,许久不见,倒是想念得紧。”
蓝子面色隐在面纱下,眸光不自然的飘过,那一晚是叫挽衣去试探这洛言公子来着,但并未暴露身份,他竟然知道,还如此悠然自得,闲话家常之态?心神转念一想,语气带着不尽然,“原来也是一个采花的。”
“采花。”冷言诺详装不知,“采什么花,这里有花吗?蓝家主莫不是以为自己是一朵美美茂盛引人怜惜上天不得地里无有百般难求凤毛麟角不可多得空前绝后…。”冷言诺一口气不带停顿的说完,又高升一个掉,最后落下重音,“那一朵花?”
蓝子始终没有太多表情的面容终是微变了下,这个来路不明的洛言,竟然百般暗讽她奇丑无比,比花不如?
“哎哓,这不是花公子吗?莫不是来采花的,这里没花啊,那卿卿姑娘还在等着你呢。”冷言诺上前一拱手,装作才看见花千尧似的,笑容一脸暧昧。
花千尧嘴角一扯,这璃王妃真是每看一面千化呀,看看蓝子……
蓝子看着冷言诺,原以为这花千尧是个不靠谱思绪不规定的,没曾想这洛言也是个不安份的,花千尧那么一抹艳红立于墙头,他现在才看到?当她傻啊。
“哎呀,这不是洛公子吗?幸会幸会,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来,相请不如偶遇,来聊聊。”花千尧说话间跳下墙头,径自落在院子里目前尚算完好的石凳之上,腿斜斜一支,姿态好不惬意。
“聊聊,聊聊。”洛言笑容可掬的走上前,一掀袍子,坐在另一边的石凳之上,拿起桌上的点心丢入口中,动作行云流水又大气不失仪态,一举一动端得是亭亭华然。
蓝子看着“偶遇、幸会”的两人,眸中暗波如狂浪般流转起伏,可是面色却越发笑得真诚,笑得温婉,笑得一幅武家气魄,形象堪称完美无懈可击。
“家主。”身旁丫鬟上前一步,声开口,手把腰间,人已经做好拿剑攻击的准备,似乎只等蓝子一声命令,一个眼神,她们便会倾刻取人性命。
“来,洛兄,尝尝,蓝家糕点,仅此一家哟。”花千尧状似笑着在给冷言诺友好的递点心,实则传音入密,“你说她会忍多久?”
“不知道。”冷言诺失了内力可不会传音入秘,只能声音夹在话里,模棱两可含糊点头。
“打赌不过半柱香时间。”花千尧很是知情识趣的周身散出内力磁场,扰乱冷方诺的声波,不被蓝家主听得晴晰。
“或许,可能,大概…。嗯…。这味道不错。”冷言诺赞赏的点点头。
屋子爆破一片废墟零乱,花草倾折命已衰——破败,颓废。
唯石桌石凳完好,有一男妖冶张扬,有一男尊华贵气,于蓝家主面前,尽显“宾客”本色,相聊甚欢——变态。
“两位既然如此喜爱此地不如……。”
“你输了。”
“我赢了。”
吃点心相聊甚欢的两人眉间露一丝喜色,然后……
“去死。”蓝子一声话落,袖中软剑已出。
几乎是同一时间,花千尧拉起冷言诺的手,空中一个旋转,脚不点尘,身子一滑,轻飘远去。
连翻动作不过眨间眼。
空气中,花千尧得意又喃讽的话声传来,“璃王警告你,不想蓝家彻底消失,就安分些,他能毁了阵,也能毁了你。”语声渐行渐远,而后突然又清晰的传来,“对了,蓝家主可要多备些水粉胭脂,这入了京城,花公子我爱好奇特,偏偏就不想把胭脂水粉卖予蓝家主呢…。”最后一个字几近无声。
“不行。”空气中又飘回一个声音,是洛言,“没了水粉蓝家主还怎么美?做人要厚道,要厚道啊…。”最后一个尾音已以空气中如花絮般飘散不闻。
“混账。”蓝子看着转瞬逃离的两人,再一看身后倒塌一塌糊涂的主屋,又转回神看向虚空,“安排,明日进京。”
“气个什么劲,花千尧与璃王是知交好友,人家不过是来找回场子,我那晚抱着冷言诺,无意中瞥见她手腕上的守宫砂,他俩还没圆房呢。”空气中小侏儒挽衣轻轻落下身影,一幅漫不经心之态,但是却闭口不提洛言。
蓝子闻言,眉头微舒,虽然带着面纱也可知那面纱底下的脸起了一层红晕。
……。
“放手,当心熏得我一身香气。”一落入璃王府,冷言诺便甩开花千尧的手。
“真是个忘恩负义的,本公子刚刚才帮了你,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花千尧双手抱胸,面色不太良善。
冷言诺一撩袖子,一只腿往一旁石桌上一放,“你帮的可是璃王,是璃王妃,与我可没多大关系。”气势之霸道。
花千尧突然了然一笑,意味深长道,“原来璃王妃想做男人,我会好心帮你把这个愿望告诉晟睿的。”
“嗯。”冷言诺点头,看着笑得怪模怪样的花千尧,声音微提,“我也会好心告诉你家那木怔侍卫我们花公子每日固定流连之所。”话语说得那叫一个流畅如烟云。
闻言,花千尧本来得意的表情一垮,然后咬牙切齿,“算你狠,交友不慎啊,这晟睿…。”花千尧抱头假感叹。
“花千尧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冷言诺突然凑进花千尧一本正经,那模样就像是,只要你敢承认,下一刻我绝对不宰了你,我会温柔的善良的极度受宠若惊的的感激你,然后,再让你生不如死。
花千尧身子向后一跳,面色一讪,“朋友妻不可欺。”话落,一足轻点三仗远,远离璃王妃很重要。
……
而寒山寺柳氏与人通奸事小,倒是杀人之事,牵连到了堂堂丞相夫人,自然传到了皇上耳中,皇上遂一旨令京兆尹详查。
旨意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丞相夫人谦良恭顺,厚德温宜,与人偷奸事宜不论,但是杀人事件要细查,许是小人以此手断,妄想杀人遁法,嫁祸丞相夫人,丞相有功于社稷,于先帝离逝时接手朝权,而雷厉风行,固国永昌,实乃国之栋梁,肱骨之柱,丞相夫人与其伉俪情深,此事,着京兆尹严查,定要以敬交尤,不能让丞相夫人蒙受不白之冤。
不明白的如百姓与心思正直的朝官,此举当显皇上仁厚待臣啊。
透心明净如璃王与璃王妃,这小子贼奷啊,既让世人知道天下之事无不落足自己眼,又阐述对丞相报着恩臣以待之心,此事,查,细查?怎么查,再把柳氏偷人之事弄得声响动静再大点?
不白之冤?纵然冷丞相耍尽手断,这柳氏万一折了,是你丞相的责任,这么一个谦良恭顺的好夫人何以偷人以致杀人,这人若不是柳氏杀的,好吧,事情更麻烦,总之一个理就是让你冷丞相陷入这谣言非议之中,头痛脑热,精神煎熬。
而丞相府这两日里表面如常,其实内里早已波涛汹涌,不说摊在柳氏身上的堆放事儿,暗里尚书大人冷靖风时常夜入丞相府,不过一个时辰又离去,不过也无人好奇,京兆尹查案嘛,丞相府配合,其弟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当真是兄弟情深。
其实真实情况是这样的。
冷言雪失踪,一连两日未归,天慕国虽说民风开放,女子未嫁只要带着丫鬟可随意出府,亦不受人非议,可是夜不归宿,那就不寻常了,而且是一连两日。
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让镇定如冷丞相也觉得事有蹊跷,偏偏跟着冷言雪身边的明香也失踪了,杳无音信,查无所踪,而且此事还只得暗地里查,这要是公所周知,冷言雪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名声怕是再加惨淡悲戚。
冷俊轩自打回府后同样心受波动,冷言雪做南国太子妃一事想来是岌岌可危,又突然失踪,母亲又落得如斯名声,眼下深陷杀人案中,以装疯来救得暂时安宁,一向精明谨礼有度的爹也被美色所惑,全然不听旁人意见,整个丞相府似乎一下子乱了,可要说是乱,却又一切谨然有紊看不出什么大不同。
五姨娘,冷俊轩突然抬起头,所有事情的最大利益者除了冷言诺的第二人选。
……。
“二公子今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五姨娘看着一进门目光就在自己身上打量的冷俊轩小心的开口。
冷俊轩是看着她,不过可不是迷恋,而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与穿心的打量。
“二公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五姨娘被冷俊轩的眼神看得心突突一跳。
冷俊轩却突然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姨娘这几日里想必是累的,又要伺候爹,又要担忧着这府内一大家事儿。”
五姨娘爱宠若惊的笑笑,“怎么会呢,我一个姨娘又做不了什么,怎么会累着,二公子过奖了。”
冷俊轩将五姨娘的表情收在眼里,细长的手指提起桌上的茶壶,自满一杯,“听说五姨娘与璃王妃交情不错?”
“在寒山寺有过一面之缘。”五姨娘一幅不知冷俊轩提及此话何中深意认真答道。
“哦,倒真是巧。”冷俊轩点点头,一幅平静,他只是听自己母亲断断续续说冷言诺与五姨娘合伙计谋害她,可是眼下看来这五姨娘倒不是个心机深层之人,冷言诺会找这样简单的人?
……。
“听说大娘因寒山寺一事后,病倒了,本王妃今天特地来看看。”这一天,冷言诺踏入了丞相府大门,进入了柳氏远不复往日的院子。
冷言诺看着躺在床榻上不过短短两日便色彩黯淡,瘦掉一圈儿的柳氏,嘴角终于不自觉似欣慰的轻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你,你来做什么…。”床榻上柳氏努力挣扎着坐直身子,眼眸警惕的盯着冷言诺。
柳氏此时嘴唇有些干裂,微微伸舌舔了舔,却觉越发口渴,于是,她突然指了指旁边桌上的茶水,“我口渴,能否给我倒一杯。”
自从二姨娘来看过柳氏之后,都没有人来帮她倒茶,连她最倚重的杨嬷也去打点关系巴结五姨娘的脚沿了。
“大娘如此客气做甚,不过一杯茶嘛,这些下人也真是,手脚如此不灵活。”冷言诺说话间慢慢走向桌旁,亲自端起茶壶,取杯,倒茶,一切动作缓慢又认真,却看得柳氏浑身一震,因为这动作,这景像,多年前她也似乎做过。
接下来……
冷言诺轻轻的走过来,将茶递给柳氏,然后,不小心的,故意的,茶翻了,掉落在地,茶水四流,床罩也溅上许多滴茶渍,一些水珠落在床沿上绘成浅浅投影,正映出自己此时鬼般的面色与颓靡。
柳氏眼一闭,的确一样。
“大娘记得吗?当年我娘缠绵病榻,院内无下人,我娘口渴,想要喝水,努力支撑身子起来倒茶,可是大娘走进来,是怎么帮的呢?”冷言诺微微俯身凑进柳氏耳边,道,“缠绵病榻的滋味好受吗?”话语清悠缓慢,却听得柳氏身子一震,抬起那不过几日便已失了光彩的指尖指着冷言诺,“你,是你,我这病……”
“是与当年你下的药一模一样的呢,怎么样,本王妃就觉得说大娘当年如此厚的待我娘,想必也愿意感同身受的。”冷言诺轻轻抬起手指,在柳氏脸上一点,“这滋味很好吧。”
柳氏似乎受了某种打击,那指尖一触竟像是被毒蛇锁定般的让她难受,身子一颤,手擘支撑不再,一下子跌倒在床榻上,那失了光彩的眼眸此时支支怔怔看着冷言诺,“你知道,原来你都知道了,哈哈哈,是我下的毒,我让她病得起不来,一天一点,一日一日衰弱。”柳氏笑着,一种近乎江浪淘沙已至尽的扭曲的笑着,“她算什么,一个小官的女儿,竟然如此得宠,我堂堂天慕京城人人艳羡的名门嫡女怎么能输了下去,我要让她死。”
闻言,冷言诺沉浴在屋内阳光下明亮的面容微微黯淡几分,出口声音也微低,“你一辈子夺又如何,还不是到了如斯境地,你引以为傲的儿子如今名声受损青云不再,你向来炫耀的女儿如今……”冷言诺话至此故意停顿意味幽长。
“你把雪儿怎么了?”柳氏突然抬起头一幅紧张。
冷言诺看了眼柳氏眼中有些鄙夷,“放心吧,你所指望的指望不上了,南国太子妃,哼。”冷言诺冷哼一声,“偷来的总归不会长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自食其果。”
“你知道天机之言…。那言雪呢?”
冷言诺一笑,“那夜我正好躲在墙头下呢,至于言雪,只不过比你早一步而已。”
“你,什么意思?”柳氏直觉不好,毕竟雪儿已经失踪两日了到如今还未回来,她听说冷丞相暗中也派人在找,冷俊轩已经去寻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回来,那明香丫头也一同消失了。
冷言诺轻轻摇了摇手,然后一笑,转身离开,并未打算给柳氏任何答案。
“我虽然给你娘下了毒,可是那毒不致人死,只是会容颜衰败,你不想知道你娘到底死于谁手?”身后柳氏似乎在渴求最后一点希望,是的,向她曾经最看不起,如今最憎恨的冷言诺低尾乞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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