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一天,除了犒赏军士、巡视四门之外,其余时间,尤振武一直都待在铸炮厂,和周器周运商议各种细节,解决出现的各种问题,对于尤振武的所知所学,周器周运兄弟早已经不惊奇,他们只是不明白,总镇大人的所知,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铸炮厂的主体已经完成,炼铁、制弹区、铸炮区、匠人宿舍等区域都已齐备,但设备需要调试,匠人亦需要培训,因此尤振武连同周器周运兄弟,寸步不离的盯着,哪怕城外箭如飞蝗,闯军几次鼓动战鼓,他都没有离开一步---闯军已经分兵去取神木,下一次攻城一定会更加的猛烈,而榆林火炮处于劣势,能不能在尽快赶铸出大炮,是榆林成败的关键,所以他必须更加抓紧了。
“具体原因你们不必问,照我说的做就对了。”
“我说的步骤,你们必须严格遵从,错一步都不可以,我说的数量,更一分一厘不能添减,违者以军法论处。”
“是。”
正说话间,薛金川来报,说两个老爷子尤定宇和侯世禄到铸炮厂来了,尤振武前去迎接,见铸炮厂一派热火朝天,又听尤振武说,下一步就要“铸模”,两个老爷子都是欣慰,但论起闯军昨夜今日的骚扰,两个老爷子却又忍不住有些忧虑,他们都是戎马一生的老将,深知道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动如雷震的兵法之道,他们心中清楚的知道,闯军正在积蓄力量,憋大招,下一次的攻城,一定会超乎寻常的猛烈。
……
夜间,闯军又是昨夜的战术,派出大量步兵背负土石,在暗夜里摸索前进,到了壕沟前,偷偷投掷。
同样的,有人在前进中踩中了铁蒺藜,虽然竭力忍耐,但还是忍不住发生了疼叫,又或者是土石投入壕沟中的砰砰声音惊到了城头,随后城头扔下火把,照亮了他们的行迹。
一切都如昨晚。
不一样的是,大约是吸取了草绳土石容易被榆林军勾取的教训,这一晚他们使用的箩筐又多了起来。
此外,在被发现之后,闯军擂动战鼓,竟然是推出了一门佛朗机炮,对着南城楼连放了两炮。
“砰!砰!”
巨大的炮声,震动了榆林城。
连尤振武都不禁微惊,虽然他心中十分笃定,那就是在攻城器具没有补充完成之前,闯军不会大举攻城,而一天的时间,闯军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但他还是上到城头。
今夜南门值守是参将侯拱极。
“弓箭在手,听得号令,立刻放箭,没有命令,谁也不得乱放!”
侯拱极往来奔走,调度指挥。
城外,闯军正在黑暗之中摇旗呐喊,火把从南到北,连续不断,声势很是骇人,但仔细看过之后,尤振武却更加的确定,闯军只是在虚张声势,并不是真的要攻城。
但应有的备战,却一点都不能松懈,因为谁也不能知道,闯军会不会假戏真做,忽然展开猛攻。
翟去病笑:“为了疲乏我们,贼人们也真是辛苦了,这么大冷的天,还要轮番上阵,又放爆竹给咱听。只是这种骚扰太拙劣、太明显了,李自成难道只有这点伎俩吗?”
李承芳却严肃:“贼人组织进攻颇有章法,虽连连损失,但一直不退,我军不可大意,”
尤振武点头道:“李自成,刘芳亮李过之辈,都是从尸山血海之中,拿万千人命炼出的兵法,残酷又实用,又有牛金星宋献策顾君恩多智之人,去病,你可千万不能小瞧他们。”
翟去病笑:“哥,我不是拍你马屁,李自成刘芳亮李过再凶狠,牛金星宋献策顾君恩再多智,但比起表哥你来,还是差一些的,跟着你,我谁都不怕。这不止是我,军中将士和城中百姓也都是这么想的……”
见尤振武忽然沉下脸,后面的话,他硬生生的咽回去了。
尤振武面色严肃:“永远都不能小瞧敌人,料敌从宽,御敌从严,是为将的根本,更何况,像李自成这样的大贼,古往今来,大约只有唐朝的黄巢可以比了,我们本来就兵少力弱,如果再有麻痹大意,那就一定捱不到胜利的那一天,所以去病,这种话,以后决不可再说。”
翟去病抱拳,肃然:“知道了。”
待闯军退去后,尤振武下了城,和李承芳、翟去病在房间里秉烛商量,因为太晚了,两人没有离开,这一夜就都在他房间里凑合了。
天亮后,尤振武带着两人再次来到南城城头,眼中看到的景象,和昨天如出一辙---壕沟前,横七竖八的倒着一些闯兵的尸体,间或有一些土石,箭矢射在地上,如同生了一地的荆棘。
侯拱极向尤振武禀报昨夜战事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