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十六年,十月初一。
阴。
下午申时,运送营来到临潼县。
临潼县城已经戒严了,三门都紧闭,只留西门出入,路上行人百姓,一个个都是惊慌。那种山雨越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越来越急迫。
李应瑞等人心情沉重。
运送营在临潼城外十里的娘娘庙扎营。
娘娘庙虽然早已经破败,庙门斑驳,庙中也没有修行者,但庙后有一口水井,庙前有一大片的空地,是尤振武最近梦寐以求的一处扎营地。
“这片空地不错。正适合火器操练。”尤振武道。
“可惜是个庙。”李应瑞道。
“火器操练,也是为了杀贼安民,菩萨娘娘仁慈,必不会责怪。”尤振武笑。
虽然是说笑,但他还是恭恭敬敬的上香,以谢菩萨娘娘为运送营提供了住处。
此时时间尚早,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尤振武下令,所有军士,到庙前广场集合操演。
……
很快,两百运送营的军士就集合完毕。
两百人,分四个方阵,一阵为一旗。长枪手、刀盾手、火铳手、火兵,持着各自的兵器,依兵种而列,
最前面,四个旗长劲装箭衣,戴着红缨詹帽,腰悬长刀,手持旗枪,腰杆挺的笔直。
同样是全身披挂的尤振武从庙中大步走出,站在山门前。
武尚忠三人跟在他身后,皆披甲挎刀。
张旺、朱喜贵、马化龙和赵志超四个旗长都向尤振武看去。
尤振武目光扫过,点头:“开始吧。”
……
火铳兵三排而列。
第一排的士兵双手端着自生火铳,单眼眯缝着眼,瞄准山门对面的射击靶子。
“滴~~”
“砰砰砰砰~~”
随着一声竹哨的响起,火铳兵扣动扳机,铳声震耳,自生火铳的铳管喷出火焰,一枚枚的铅弹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呼啸而出。
山门对面摆放的一溜射击靶子被打的木屑横飞。
第一排火铳兵射罢,立刻后退装弹,第二排顶上,第三排预备,如此反复。
----在这一次实弹射击之前,这些火铳兵使用空弹击发,不知道已经演练了多少遍了,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该这么做,但今日第一次的实弹,很多人还是紧张的脸色发白,不过当手中火铳巨震,子弹顺利射出之后,他们紧张的心情,一下就轻松了不少,等到第二发,第三发的时候,虽然手还是有些抖,有些兵着急的装不上纸包弹,不过整体紧张的情况已经大大减少了。
“好铳啊,几乎没有哑火的情况!啧啧,如果这能有一千杆的自生火铳,岂非数万人也攻不进山门?”武尚忠第一次见识到自生火铳齐射的威力,不禁惊叹。
不过他随即想到了第二个问题,那就是两翼和近战。
自生火铳如此威力,敌人肯定不会硬冲,正面可以使用盾车或者是盾牌进行压迫,两翼骑兵快速突击,三排火铳兵顿时就会变成板上的鱼肉。
李应瑞笑道:“二姐夫不用担忧,这只是火铳兵单练,加上长枪兵和刀盾兵,我们自有反击之法。”
……
“再射!”
一轮三发射罢,尤振武并没有收铳的意思,命令再射。
于是,一连三轮,火铳兵射完了分发给他们的十发纸包弹。
“就是太费弹药,这些纸包弹可不少银子呢。”
武尚忠又心疼。
尤振武却一点都不怜惜,神射手都是弹药练出来的,不浪费弹药,根本不可能练出合格的火铳兵。
火铳兵的三排射之后,长枪手刀盾手也加入,就在荒郊野岭的娘娘庙,演练各种号令和旗鼓进退之术,又兵种配合,操演如何固守娘娘庙前的空地……
……
临潼。
“老头子,你听见没有,好像是天上在打雷啊。”
“胡说什么,都十月了,哪能有雷?”
“那这是什么声音啊,砰砰的。”
“谁知道呢。”
“该不会闯贼打进潼关了吧?”
“胡说什么,小心让官差逮了你去!”
这一晚,很多临潼人听到了娘娘庙方向的砰砰声,不免心生惶恐。
第二天一早,临潼县令就派人去查看,这才发现是运送营昨晚驻扎娘娘庙。所谓的砰砰声,运送营解释是营中的鼓声。临潼县令将信将疑。
……
崇祯十六年十月初二。
一早,运送营就从娘娘庙开拔,顺着官道,往渭南华州华阴潼关的方向而去。
今日路上逃难的百姓更多,传来的信息,也越来越纷杂,有人说,孙督已经回到潼关,正聚拢兵马,住持潼关防务,又有人说,现在主持潼关防务的是火车营总兵白广恩。
至于榆林兵的胜败,以及游击将军尤见龙的消息,却还是没有。
武尚忠李应瑞王守奇等人的心情都是不安。
尤振武默默祈祷,为父亲,为孙传庭……
……
两天后。
崇祯十六年十月初四。
押运营沿着官道,不紧不慢的向前,中午时分,来到渭南附近。渭南距离潼关一百五十里,算起来,仍有差不多三日的行程。
渭南古称下邽、莲勺,地处关中平原东部,地势以渭河为轴线,形成南北两山、两塬,是陕西的“东大门”。西岳华山就在渭南境内。
进入渭南之后,逃难的百姓越发多了,而官道上往来的官军,也渐渐密集了起来,百人队,千人队,大部分都是周围州县的驻守兵,此时正在紧急调动,见到尤振武的押运营,都会上来询问,你们是哪一部分的?往哪里去?
“我们西安火器厂的卫所兵,往潼关押运火药。”
对于所有的询问,尤振武都客气恭敬的回答,同时自动闪开道路,让其他官军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