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到尤振武,又看战场的情况,当得知击溃马贼,杀敌三十,轻重伤四五十,而中卫所新兵只有一个阵亡,轻重伤五六人之后,刘廷杰更是惊讶---在救援返回的道路上,他一直担心尤振武会顶不住,损了粮草,折了兵马,甚至是丢了性命,所以他才会不惜马力,不顾一切的往回救援,但想不到,尤振武竟然以一己之力,击溃了马贼,虽然如果不是他的及时返回,一些马贼会逃窜而走,但对中卫所来说,这依然是一场以少胜多、己方几乎是零伤亡的大胜。
新兵出战,就有这样的战绩,英雄出少年啊。
刘廷杰忍不住的想。
……
击溃马贼,接下来就是清理战场,虽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此项工作却不能等待明天,于是,军士们举着火把,捡拾马贼们丢弃的兵器,收拢马匹,从死者身上翻找,剥去他们的靴子和可用之物,最后令俘虏们挖了一个坑,将死去的马贼全部埋了。
这中间,三爷尤定宇和刘廷杰审理马贼俘虏,看是否有遗漏之贼?或者是其他的巢穴?
尤振武则是亲手救治伤员---作为穿越者的他不止是一个大学生,作为多次组织沙漠旅行的带头人,对于一些简单的救治,他也是十分擅长的,这一次出征,他知道必会有伤亡,因此早早的就准备了盐水,高温煮过的棉纱布,以及一个银制的小夹子,携带在身边。
几个伤兵的包扎和伤口的处理,都由尤振武亲手做。
“哥,你什么时候学会包伤了?”翟去病问。
尤振武不回答他,只对伤兵说道:“腿上的布,谁给你系的?”
“是小的自己。”年轻的伤兵满头是汗,脸色苍白的回答。他大腿被困兽犹斗的用长刀砍到,可能是割到了小动脉,皮肉绽裂,鲜血多多,伤势不轻。
尤振武欣慰:“很好,若不是止血及时,你现在怕是要晕过去了。你学过医?”
“家父早年是赤脚郎中,小的曾经跟过几天……”伤兵回答。
尤振武点头:“咬着牙,我要用盐水给你消毒了。”
“大人尽管来。”伤兵咬着牙。
尤振武取出准备的棉花球,蘸了盐水,为他仔细擦拭伤口。
---盐水入血肉,如刀割一般,伤兵全身颤抖,大腿更疼的像是筛糠一样,但始终一声不吭。
包扎完毕,尤振武对这个坚强的伤兵不禁又多看了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李文宽。”
“你是火铳手?”
“是。”
尤振武点头:“好生休息,如果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立刻就喊人。”
……
在尤振武为李文宽包扎伤口的时候,朱喜贵等人举了火把,在旁边围了一圈,见堂堂佥事、四品的朝廷大官,居然亲手为他们这些贱兵包扎伤口,他们眼中都涌着感动。
……
为几个伤兵包扎完伤口,尤振武站起身,在微微松口气的同时,也有些黯然。
这几人中,李文宽腿部中刀,虽然不至于丧命,但因为伤到了小动脉,以后走路不便,怕是要有些瘸了。也就是说,当不了兵,回到家乡,怕也做不了什么重活了。
身为医者,尤振武心中遗憾,如果是现代社会,李文宽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随便的一个社区医院就可以处理,令其恢复如初,但这个时代不行。
此时,打扫战场的工作已经结束。
---从马匹,兵器弓箭,到衣物靴子,又从两个贼首的身上,搜出一些金豆和散碎银子,缴获还算是不错。
如果是过去,衣物靴子可能直接就要被穿用了,但尤振武不许,只令人将所有东西都打包,回到堡中,热水滚烫两遍,彻底消毒之后才能使用。
死去那名兄弟的尸体,也就是那个倒霉的大盾手,被暂时收在大车里,尤振武向三爷请命,要为这个死去的兄弟,举行一场隆重的送别礼。
尤定宇皱起老眉,一个普通的军士,值得这么小题大做吗?
多年的老总镇,大小战无数,他早已经是看惯战场生死,不觉得士兵战死是什么大事?即便是一地的尸体,他也能面色不变的踏过去。在他心中,军士都是耗材,没有必要投入太多,所谓的爱兵如子,像战国吴起那样,为士兵吸吮毒疮,收取兵心,根本不能当真。慈不掌兵,铁血无情,才是为将者最应该具备的才智。
如果是过去,尤定宇一定拒绝,但经过这些日子,他对孙子的能力,越来越认可,对孙子的见识,也越来越佩服,因此最后还是点头,
……
于是,在三爷尤定宇带领下,一百新兵连同尤振武翟去病李应瑞王守奇等人,在大车之前列队,向死去的同袍深行三礼。
“好兵,安心的去吧,来世再杀贼!”
尤定宇大声道。
众人郑重行礼。
礼罢,尤振武宣布,以英烈之名,派人送其遗体回家乡府谷县,同时有两袋粮食、五两银子的抚恤,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虽然不多,但在这个末代乱世,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却也是相当有诚意了。
“但有中卫所的兵战死,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有多大的困难,都需收敛尸体,送回家乡,以英烈对待,长乐堡将修建一座英烈堂,树立牌位,年年祭祀!”
“今日这位兄弟的腰牌为乙三十五,这个号连同这位兄弟的大名,将成为英烈堂的第一人,我尤振武有生之年,定年年祭拜!”
尤振武高声道。
对孙子忽然的提议,尤定宇有些惊讶,但也欣慰同意。
新兵们默默注视,眼中自有感动,经过这一战,他们不但得到了历练,而且从尤振武对待战死同袍的态度中,感到了尊重和亲切,日后即便他们死了,也不用担心曝尸荒野,无人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