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锡文案”牵连甚广。刘锡文本人被判死刑,妻儿也都被下放农场劳动改造,断绝关系都没有用。已经出嫁的女儿刘蓉和女婿陈思前也被下放到南方的一个茶厂去劳动。
还有多位官员被撤职、判刑、下放。
周煜成的父亲被免除一切职务,判了5年有期徒刑。
这些事情全都上了报纸,陈父陈母在病房里也知道了,同时,他们还知道了长子被下放的消息,陈母哭的呜哩哇啦,眼泪打湿了枕头。
陈父使劲用拳头捶床,心脏一揪一揪的疼,心里却一点想法都没有,整个人都失去了精气神。
在这之前,远在开平市的陈思进等人,也完成了自己的批斗事业,被正式送到了劳改农场。
他们去的是西北的瀚海农场。那里实际上是一座监狱,又称生产管教队。
瀚海农场是西北的第一个劳改农场,孤零零的“屹立”在荒原里,监狱围墙高六七米,厚七八米,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严密的看守,因为没必要,没有人能跑出去。只要他们离开农场,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渴死、饿死、累死、绝望死,最后,他们的尸体会被秃鹫吃掉。
他们绝对没有办法活着逃出这片荒原。
陈思进几个人经过了接近一个月的跋涉才抵达农场,住进了监房。这里的监房都是那种土坯房或者干打垒,一间房要住四五十个人,睡的是大通炕。
看到这样的环境,看着周围那些干瘦的人,看着他们从自己的排泄物里将没有消化的麦粒、玉米粒挑拣出来,用泥土摩擦干净接着吃,陈思进几个人躲在一边干呕不止。
监狱的犯人们对此见怪不怪,刚来的人都少见多怪,见识多了就好了,以后会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只要你还想活,就要拼命想办法吃东西。
按照规定,只要犯人们完成劳动任务,就可以得到一定的粮食,吃不饱饿不死,但事实上,他们根本拿不到。所以,犯人们只能在劳作的时候偷偷的拿、偷偷的藏,藏起来的麦粒和玉米粒发芽、发霉都照吃不误。而且因为没有碾子,没办法磨碎,只能吃整颗的。
这里的人全都有病,不停的感冒、发低烧、胃痛、咳嗽,所有的人看起来都灰扑扑的,毫无光泽,三十多岁的人,头发都是灰白色。
陈思进和周煜成不可抑制的升起了一股绝望的情绪。
他们心里很清楚,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变得和这些人一样。只要他们还想活下去。
一开始,他们还尝试跟人诉说自己的冤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干,只是一点男女情爱的事,就被人弄到这儿来,实在是没有道理。
有人嗤笑:“你们想要什么道理?按照你们的说法,你们这就算是最公正的判决了。你们看看那边那对小夫妻。”
陈思进几个人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就看见一对佝偻着腰,瘦的不像话,看起来有50多岁的男女在干活。
小夫妻?
那人接着说道:“看着老吧?其实才30多岁。他们来这儿的时候,刚二十出头。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吗?他们刚结婚,大白天,小夫妻没忍住,被隔壁的寡妇听了去。小寡妇忍耐不住了,就去勾引一个小裁缝,结果勾引没成,寡妇羞愧自杀。然后他们夫妻就被判‘白昼宣淫,有伤风化’给送到这儿来了。”
陈思进五人:“……”
那人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男人,说道:“知道他为什么来吗?十多年前,他在车站看见犯人发馒头,那时候刚开始闹饥荒,他饿坏了,就浑水摸鱼排到队伍里,想领个馒头吃,被队长发现了。队长就说,‘吃了劳改队的饭,就是犯人了’,他就被送来了。”
陈思进五人:“……”
那人又指了指旁边一个年轻姑娘,说道:“知道她为什么来吗?她刚来没多久,也就两年。因为有人痛骂了一个人,她听到了,没举报,就给送来了。她没举报,有人举报了,就把她也给揪出来了。”
陈思进五人:“……”
那人接着说道:“他们不比你们冤?再说了,你们几个也不算冤啊,判的挺公正的。”
这人说完就远离了他们。
他们农场被冤枉来的人不少,但这几个明显不是啊。这就不是什么好人。
经过几次抱怨,陈思进几人成功被大家孤立了。
好在到了这里之后,在一定程度上拥有了通信自由,陈思进和周煜成很快给家里写了信。
杜正元和石振声说到底是有底线的人,出发之前,给了他们收拾行李的机会,当然,这些行李也被检查过,确保没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