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云送她出去,到了外面以后,跟她说:“你让老二给我做个空心凳子,你就跟他说,宁安要坐着上厕所,他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我刚才看她上厕所,真费劲。”
周秀云笑的不行。之前她看宁安自己会解腰带,还以为没啥问题了呢,忽略了她的小短腿,棉裤一脱,蹲下去特别费劲。这孩子还爱干净,自己嫌弃自己,尿一点换一个地方,生怕沾到鞋,好家伙,一泡尿换了六个地方。
“再大点就好了。让老二快点。”
“嗯嗯嗯,我记住了。”
自己留在屋里的宁安也往大椅子上一摊,一脸生无可恋。
她总不能永远不上厕所,上厕所就要被她奶奶关注着。
怕她掉茅坑里,老太太不让她进茅厕,直接给她圈了块地,在地上尿,结果呢,不说也罢。
周秀云回来,看她瘫在椅子上,问道:“是不是累了?要不要睡会?”
宁安摇头:“不睡,不困。奶,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周秀云笑道:“长大很快的。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想变小。”
“为什么呀?”
“因为小时候什么也不用想啊,只要想着好吃的好玩的就行了,长大了你就得想很多事。”
“想什么呀?”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大队部。
宁安和周秀云走了以后,徐广生就快速的将那封信又抄写了几份,绞尽脑汁的想着还能寄给谁,给江明华本人寄一份,给江明华所在的学校寄一份,这一份就得标明是“检举信”了,给江明华的父母寄一份,再给她父母所在单位寄一份,还得给报社寄一份。这样,周大娘给的1块钱正好花完。
那么,怎么样才能让这份声明见报呢?徐广生可不认为,他就这样大剌剌的寄过去,人家报社就会给发,可能性不大。
他想了又想,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徐广生锁上办公室门,在门上贴了张纸,写着“去公社办事,下午回来”,然后蹬着自行车走了。
公社党委有通讯组,有通讯员,负责报道发生在各个大队的新鲜事,他们写了通讯稿之后,可以直接交到县委报道组,如果县委那边认为稿子有价值,就会送到上级有关新闻媒体。
高考刚刚恢复,之前在乡下结了婚的知青就出现了抛弃对象和孩子的现象,这绝对是个新鲜事,而且不是个别现象,说不定通讯员觉得有价值呢。
就算他看不出价值,他求他帮忙往县里送一送是可以的吧?
如果这条路走不通,那他再直接往报社群众部寄,看看能不能直接给发表。
而且,他这么做,也不完全是为了宁安,他们徐家屯有9个知青,今年通过高考回城的一共只有俩,还有7个留在这儿呢。这七个人里,只有两个单身,有两对知青夫妻,也都生了孩子,还有一个娶了村里的姑娘,也生了孩子。
他们今年考了,没考上,要是他们明年继续参加高考,考上了,也都学着江明华,把孩子一扔,自己跑了,那孩子怎么办?
宁安这事闹大了是有好处的,给那些还留在农村的知青紧紧皮。
越想,他越觉得这事意义重大,脚蹬子踩得飞快,自行车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一跳一跳的,等他到了公社,才感觉到了不对劲,这身体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徐广生找到了公社通讯组,阐述了自己对这件事情的想法,通讯组的同志觉得这事的确值得关注,就把他写的稿子留下了。
“本来该带着你找书记说一说,但是书记也去参加样板田建设了,不在。我一会就出发去县里,把这事好好跟县委报道组那边说一说,让他们给报社打个电话,先汇报一下这事。然后咱们再看下一步的行动。到时候一有消息我就去找你。”
“行,那就麻烦你了。”
“说什么麻烦。这是个新问题,而且也是个很重要的问题,我在公社到处跑,据我所知,在乡下结婚生子的知青不在少数,就算只占知青比例的十分之一,那也是个很庞大的数量。要是他们都把孩子扔下,这得造成多大的社会问题。你很警觉,干得好!”
徐广生笑得勉强,说道:“我这份警觉是现实悲剧换来的。我们大队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小孩还算好的,亲妈跑了,还有奶奶和爸爸护着,就这,昨天还哭的撕心裂肺的。我就不明白了,恢复高考,也没说结了婚的就不能考,也没说结了婚的考上大学不让上,她干嘛非得把孩子扔了呢。而且,她婆家对她真的挺好。”
通讯员说:“这你有啥不明白的,人家有了更光明的未来,农村的对象和孩子都是累赘。人家到了城里,直接就能找大学生结婚,毕业了就去机关单位工作,当国家干部,生新的孩子。咱们社员对她再好,能给她这样的生活吗?人往高处走,虽然不道德,但是好理解。”
徐广生看了通讯员一眼,直接把通讯员看炸毛了。
“你看我干嘛,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虽然能明白他们大概是怎么想的,但我不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