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清添为北地郡郡守,这第七矿区里的人大都是从北地郡而来,我怎能忍心舍弃他们,失地之责已不可避免,亡人之祸我又怎能任其发生,亦或者说即便要死我也应与他们同死,而非先他们而死,若我先死,则他们断无求生之念,若我未死,他们尚有贪活之心。”
景清侃侃而谈,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他的表情也不再生硬而自傲,反而带着一丝丝笑意,一丝丝坦然。
隋唐震惊了,他方才对景清形成的刻板印象,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间荡然无存,他又一次想起了姚崇。
即便初时相见时,两人有诸多不愉快,但当城破之时,他毅然决然高喊着:“孤城力尽,援绝而死,是我职责所在。此去一步,非我姚崇死所。”
而后引火自焚。
虽身处辰、姜两国,但两人之境遇何其相似。
隋唐心底悄然升起几分敬重。
“那不知先生可有救人之法?”这一刻,隋唐眼中冷意化尽,神态之间再无半点不敬之心。
景清闻言一怔,他沉默良久,嘴里才憋出了两个字:“没有!”
话才一出口,景清竟觉自己的嘴角有些微微发苦。
“既然如此,那隋唐是否可以认为先生所为,不过是为己取义?”隋唐平静的问道。
“这话和解?”景清亦是平静的看着隋唐追问道,两人方才言语之间数度交锋,让他再也不敢小看这个年未及弱冠的白发少年。
“成郡守之责,全忠义之心,而与民无益!”隋唐的回答斩钉截铁。
景清沉默了,他神色黯然的低下头去,而隋唐依旧平静的注视着他,毫无疑问,方才这一场言语之间的交锋,是隋唐胜了。
上一次和姚崇辩论时,隋唐更多的还是义愤、是不甘、是愤懑,言辞激烈,情绪激荡,带着一种初出茅庐的青涩和热血。
这一次面对景清,他却已经是成熟了太多,毫无疑问,隋唐是擅长演讲和辩论的,这源于两个世界的信息差带给他的另类思维,但不可否认的是,御奴城的惨败对他来说,不亚于一场破而后立的大劫。
此时的他平静、尖锐、深刻,游刃有余。
景清终于抬起了头,他用一种审慎而又郑重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语出惊人的白发少年。
但见对方目若朗星,面如刀削,鼻骨硬朗而不失柔美,若不是那一头萧瑟的白发损了洋溢的朝气,无论放在何处,都是一个跨马游街,风采照人的翩翩少年郎。
“哈哈哈,老夫受教了,小兄弟勿怪,身处险境,心性难免有些动荡不平,失礼了。”景清深深的施了一礼,哈哈大笑了起来。
隋唐明显一愣,眼中也闪过一道异彩,心中暗道,此人风采竟似比姚崇更甚,举手投足间郡守之势尽显,又比隋唐年长许多,但竟能因寥寥数语,便低头认错。
身处高位,而能放下身架者,必定不是一个迂腐之人呐!
“小友言辞犀利,方才所言字字如刀,直指老夫本心,不知小友是何来历?家中长辈是何人?能在如此年龄便有如此见识,想来家中应该不是无名之辈才是?”
经过方才的事情,景清此时对隋唐已经尽显亲近之意。
“晚辈......”隋唐沉默了一下,这才又开口说道:“晚辈出身御奴城,曾任御奴城府尉,家中之人也都死在了御奴城里。”
隋唐的声音很是低落,他的眼中闪过了姚崇、尤大勇、杨柳、董平、洛冰洛河,有些伤痛他并不愿意去时时回忆,但这些伤痛却又如附骨之疽般如影随形。
景清心中一惊,这么年轻,便能当上府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