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夷水之战,陈有根率万人大破五千鲜卑骑兵,前后歼灭了近三千人。
当三千枚首级堆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
五月十一,他没有丝毫停顿,趁着大胜涨起来的士气,直奔代县。
彼时又有蒲阳山、易京援军来援,众军士气高涨,将鲜卑人彻底逐出了代县左近。
十三日,段文鸯率两千鲜卑骑兵于广宁城外大破拾贲氏,斩首七百余级。
十四日,各路人马悉数进入广宁、代郡,浩浩荡荡三四万人。
拾贲、纥骨等部去年就来攻打,今年虽然形势还可以,但损失比较大,眼见着晋人投入的兵力几乎是去年两倍时,也不再狂飙突进了。
双方分据桑干水两岸,隔河对峙。
鲜卑人据北岸,还有诸部骑军二万余,说实话,作战欲望没以前那么强了。
一大原因是去年抢得太狠,今年没多少可抢的了,除非攻破城池;第二个原因是刚刚结束的祁夷水之战阵殁三千人,对军心士气有所打击。
晋人据南岸,步骑三四万众。
与鲜卑人相反,晋军连战连胜,士气渐渐上来了。
陈有根正在与诸将谋算,强渡桑干水,向北进击,同时派翟鼠这厮领本部兵马自平舒西进,威胁平城区域。
顷刻之间,攻守之势异也。
代郡战局的消息很快传往各处。
五月十六日,正在野外行猎的拓跋贺傉被祁氏紧急召回,商议对策。
“这时候了还出去打猎?”祁氏瞟了一眼儿子,冷声问道。
贺傉下意识避开母亲的眼神,不敢答话。
祁氏虽然早就习惯了儿子懦弱的表现,但这时候还是有些失望,道:“今日还有部大问起,你为何不在城中理政,却跑去外间行猎。”
贺傉有些惊讶。
去年他出去打猎,压根没人管啊,还有人称赞呢,怎么到了这会就口风一变了?
祁氏突然间有些心累。
这个性格软弱的儿子本就不太讨喜,强行推上来了之后,号召力也就那样。
说难听点,大部分人马其实是她给拉来的。但她毕竟是女人,而且是个垂垂老矣的女人,局面操持得并不容易。
一旦局势出现重大变化,未必有多少人愿意死心塌地地投靠她,尤其是那些桀骜不驯的部落大人们。
如果儿子能帮她分担一些压力的话,事情就没那么难了。
贺傉显然不行了。
另外一个儿子纥那还凑合,但他此刻正坐镇平城,为兄长及母亲看守着他们最核心的地盘。
“如今这个局面,你觉得该怎么办?心中可有想法?”祁氏又问道。
贺傉悄悄看了下母亲,欲言又止。
他担心说出来的话遭到母亲驳斥乃至痛骂。
但不说也不行。于是,在犹豫了片刻后,他说道:“拓跋诸部实力犹存,而今当再遣大军东行,攻打代郡、广宁。代郡离得太近了,如果不把那批人压住,以后……以后……”
“以后怎么样?”祁氏逼问道。
“以后不好东行。”贺傉低着头说道。
祁氏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拓跋贺傉不明所以地看着母亲。
祁氏突然间只觉心灰意冷,道:“仗还没有大打,你就想着跑了?你能跑哪去?靠宇文氏收留吗?”
拓跋贺傉脸色讪讪,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若不能去宇文部,那就向北跑,邵贼不可能追过来的。”他又补充道。
祁氏懒得和他多说了。
跑是能跑,但你一跑,威望大损,部大们还听你的吗?
他们要么拍拍屁股,带着部众、家当、牲畜溜走,要么直接投靠拓跋翳槐甚至是拓跋什翼犍,真正能铁了心跟你走的有几个?
这个儿子不懂军事,更不懂政治。
草原狼王必须维持自己强大的表象,一旦这个被戳破,离部众四散就不远了,因为拓跋贺傉并不是鲜卑诸部大人们唯一的选择。
这个道理都弄不明白,祁氏真的很失望。
其实,她现在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了。
局势走到今天这一步,唯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才能解决最根本的问题。
“最迟五日后,诸部大人都会齐聚东木根山,届时你带人一起祭天,凝聚士气。”祁氏还是非常果断的,想明白了之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纥那会坐镇平城,守住雁门及陉北之地,你——”
说到这里,祁氏就如同一头被逼到墙角的野兽一般,满目狰狞地说道:“趁着贺兰蔼头坐山观虎斗的良机,率众东行,一举击溃晋人。东木根山离代郡不远,速战速决之后,再回师平城。”
“我……亲征?”拓跋贺傉愣住了,嘴唇微微有些颤抖。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祁氏眼睛一瞪,道:“胜就胜,败就败。放心,我会陪你一起去的,大不了咱们娘俩死在一起。”
拓跋贺傉勉强稳住心神,嗫嚅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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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略高于战术。
纵观史书,其实很多场战争的胜败,往往决定于战场之外。
邵勋收到陈有根一系列军报之后,立刻与幕僚、将官们商量一下,最终决定于五月十四日率军北上新兴。
东路已经成为一个吸引敌军的磁铁石,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除非陈有根大败,王丰弃地而逃。
出兵的命令下达之后,各部井然有序,自晋阳分头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