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结束后无一人离开京都,大家都在等待放榜。
若过了,还得紧接着参加殿试,若是没过,才需要另外做打算。
池梨已经与父亲另外换了一家比较靠皇城外圈的客栈,这里环境还不错,外面也有很多卖吃食的地方,生活比较便利,重点是价格实惠,足足比他们原先住的贡院附近的客栈一晚上要便宜三倍。
长期租的话还能更优惠一点,所以父女俩就带着四位下人一起搬到了这边来。
还是定的四个房间,池梨这边会有福绿与王妈妈轮流陪夜,池秀才那边则一人独住一间,两位护卫挤一间。
这家客栈倒是有提供吃食,只是偶尔吃腻了,池梨还是毕竟喜欢带着福绿出去外面找找有没有那家好吃的吃食店或是卖吃食的小摊,偶尔寻觅到哪家味道不错的,就会很惊喜,有种挖到宝的感觉。
池秀才也由着女儿出去玩耍。
如今会试已过,即便梨儿有幸能参加殿试,那也基本上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在殿试上最重要的是不能御前失仪,以免冲撞圣上,其他的并无什么,就连殿试题目出得也不会比会试困难,既然他们能过会试,自然也能过殿试,所以倒也不需如此紧张应对。
现如今在等待会试放榜的间隙,倒是能好好松快一下。
虽说如此,池梨也知道这皇城脚下乃是掉块牌匾都能砸到九个官员的地方,所以她就算是出去玩,也很注意地没有离开距离所住客栈太远的地。
这附近一片都是城内平民百姓们所居住的区域,倒是不必担心哪里不小心招惹了什么惹不起的大人物。
相比起考生们考完试后的轻松,那些被关在贡院内部批改卷子的考官们倒是一个比一个压力大,好些个由于熬夜过度,脸上都起了痘,黑眼圈更是浓重得不能看,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样。
在这种状态下,他们批阅卷子不仅不敢随意代入个人情绪,反而还会更加谨慎耐心几分。
因为到了这个阶段,其实基本上每位考生都是有些真材实料的,写出来的文章不说文采斐然,那也是言之有物,若是因为随意批卷,而害得哪位有才华的考生落榜,过后又被主考官在那些废卷堆里抽查抓到了,那可是会被打上徇私舞弊的罪名,是要灭九族的。
谁敢拿自己与家人们的身家性命作赌?
特别是本次会试乃是女帝登基后的
甚至如今能够坐在这里的每位考官,都是女帝与朝臣们经过一番政治博弈又精挑细选后的结果,所以哪怕是各自为了自己背后的主子呢,这些考官们也是会打起十二万分心地去对待每一份卷子。
在这里,可就不存在什么男女考生的区别对待了。
为了避免考官通过考生字体辨认考生身份,所以会试的卷子都是会先经过专人糊名后誉抄,再统一送上去给考官们批改,所以大家根本就辨认不出哪份卷子是哪个考生写的,也就最大可能保证了考官帮助考生徇私舞弊的可能性。
自然,要像之前县试那样,被考官通过字体不同而分辨男女,从而导致被区别待遇这种事,也不会再发生。
每个考生参与三场考试自然也有三份卷子,考官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习惯选择先批阅哪份卷子,有的喜欢先看四书五经题,就先批
这方面倒是没什么规定限制,反正最后能保证严格批卷即可。
“这判语妙啊!”
一位考官无意间瞧见一份对判语写得格外娴熟的卷子,不禁小声感叹道。
这份卷子上的判语不仅对疑题判定得合情合理,准确度高,且也能精准找出对应律法作为解释依据,再看其所写的其他判语,均是一样的娴熟又准确,不知道的还以为考生本人具备有多么丰富的审判经验呢。
当然,批阅到这份判语的考官本身就是个善于审判的官员,他还是能看出其中的一些稚嫩之处,不过只要让其多加历练一番,兴许假以时日,他们大理寺又能多一员大将。
也不知这位考生是谁,若他/她要是最终能考过进士,他倒是可以向陛下申请将对方引来他们大理寺当值。
这不会是批卷途中的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待一连持续了半个月的批卷结束,最终被整理出来的录取名单也被公布在榜上。
放榜这日,榜外街道几乎毫无半点落脚地可供站立,从高处往下望去,只能看见一颗颗密密麻麻的人头,还在不断涌动着往榜单面前凑,若非有朝廷特意抽调来的士兵们帮忙维持秩序,这种环境恐怕很容易引发事故,连那贴着会试中榜名单的木栏都得被冲毁掉。
那么多人,池梨必定不肯让她爹死命往里挤,也不许家中下人过去凑热闹。
用她的话来说:“反正别人看完了榜自然就会离开,我们等别人看完了再去看就是了,不急于这一时,还是安全为重。”
看个榜而已,早看晚看都是看,榜在那,又不会长腿跑了,现在那么多人就挤进去,是怕踩踏事故不会发生吗?
即便心底着急得很,但被女儿一直拦着,池秀才也没办法挤过去看榜,只能一脸焦急地等在距离很远的地方,看着别人的人生百态。
中榜者欣喜若狂,落榜者失魂落魄,甚至还有那当场疯了的人,足可见一场会试,能多么动摇人心。
不提别人,其实就连池梨自己也是对自己的成绩很是期盼,恨不得早点凑过去看清自己是中是落才好,但是现在过去确实不安全,他们也不一定能够挤得进去,还是只能耐着性子再等等。
好不容易,在等待天色都暗了时,那聚集在榜前的人群才散了不少。
池秀才与池家下人们都眼巴巴地看着池梨,池梨默了默,还是无奈笑道:“走吧,一起去看榜。”
话落,所有人就跟脱了缰绳的烈马一般,猛地飞奔过去,扒拉开还聚在榜前的几个人,探头就接着逐渐昏暗的天光往榜上看。
他们都是识字的,至少认得池梨的名字怎么写,所以为了提高效率,大家分工明确,有人从前往后看,有人从后往前看,还有人从中间往两边看。
还不得池梨走进,她就被突然兴奋地横冲过来的父亲死死抓住双肩,疯狂摇晃:“梨儿梨儿,哈哈哈哈哈中了啊,我的梨儿中会试了,我的女儿考中会试啦,为父真的好高兴哈哈哈……”
池梨措不及防之下被乐疯了的亲爹晃得脑袋都快晕了,还好同样兴奋不已的王妈妈尚存一丝理智,一见自家小姐面露难受之色,忙跑过来将其从老爷收下救出来。
“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爹也是太为我而高兴了,就让他乐呵去吧。”池梨扶着王妈妈的手臂站稳,看着她爹已经蹦蹦跳跳地随便拉了个路人起舞,也是又好笑又无奈。
仿佛每回看她考中她爹娘都是这个模样,如今也就是她娘不在这儿了,否则这会儿一起跳舞的必定就是他们夫妻俩。
被突然拉着起舞的路人起初还有点懵,待听见竟是对方家里女儿中会试了,不禁敬佩地祝贺道:“恭喜这位老太爷,令女高才,得中进士。”
“谢谢,谢谢。”
池秀才也是一时乐疯了才会失态,待过了会儿稍微冷静下来后,他也知道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失礼,忙一边对包容体谅他的路人表示感谢,一边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赠给对方,权当讨个好彩头。
那路人也意外于这笔意外之财,哪怕不多,也挺令人高兴的。
他拿着钱高高兴兴地走了,池秀才也乐乐呵呵地扭头去找他那站在了榜前寻找自己名字的女儿。
“梨儿,为父不是已经帮你看过了吗?你中了,为父还对了好几次,确认无误了才来告诉你。”言下之意是叫女儿不用重复再看了。
池梨便目不转睛地看着榜上的一个个名字一边回她爹:“爹爹只说女儿中了,且不说是
说着,池梨也从一堆名字中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正正好就排在了
一个靠前又不算很靠前的位置。
只能说听起来很吉利。
对于这个名次池梨还是很满意的,她满打满算,从正式进学到现在,也不过学了三年时光,哪怕有她的金手指在,实际学习时间还要再翻上一翻还有多,但也就六七年的程度。
与那些从路都走不稳就开始学习到现在都有十几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人相比,她学习时间到底还是短了点,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能够跻身会试
再者说,其实这也不是最终名次。
只有过了殿试才能道一句尘埃落定,此时的名次还会在殿试之后继续变动的,有人可能上升,也有人可能下降,不过一般会试前十名只要不自己临时作死,是掉不出二甲之列。
只要不落入三甲就问题不大。
殿试定为三月十五开始,紧邻会试放榜之后。
在十四这日,就会有朝廷派发的礼部官员先将池梨这些会试上榜者召集起来,一起教授他们入宫礼仪,免得有人不懂礼数而闹出笑话,届时受罚的除去考生本身,还有他们这些礼部官员,所以他们教授得很仔细,也很严格,力求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被教导礼仪时是按着名次高低来排位置的,池梨
不过这场会试考中的女子不止她一个,加上她,一共有五人,只是另外四人分布在靠后方,与她排不到一起去。
这已经很厉害了,十几名参加会试的女举人就考中了五个,其中一个还在前十之列,堪称三分之一的取中率,高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