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考试结束,考生们有一夜休息时间,明日一早继续开考,休息时间内依旧不允许离开号舍,所以他们顶多只能在号舍里面活动活动。
这么小的地儿活不活动根本没什么意义,池梨只将桌板放下来与坐板拼接成一张小床,然后将唯一仅有的被褥铺在木板床上,她自己躺进去睡一边,另外一边则翻过来盖在身上,卷成了一个简易睡袋,然后就闭着眼准备入睡了。
临睡着前又想起什么,忙半爬起身往炭盆里多加了几块炭,确保其燃料充足,不会在半夜熄灭,这才继续安心躺回去。
这炭盆里的炭是贡院事先给他们点好的,若是半途不慎熄灭了,要在弄起来就很麻烦,特别是对于一些不会燃炭的学子们而言。
池梨倒是会燃炭,这是从上个世界在荒野求生里学的技能,但她怕冷,这具身体并不抗冻,所以她需要依靠着炭盆所提供的温度过活,就不能让它熄灭。
号舍内部空间很小,即便是池梨这个身高才一米六几的人睡在里面,都有些伸不开脚,对于那些更高的人而言更是灾难。
但也正因为着这片空间的狭小,才让里头燃烧的小小炭盆能够维持着足够的温度,至少不至于让池梨他们在做卷子的时候手被冻得僵硬不能书写。
心里想着事,池梨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在发卷子前,先发了早饭。
每人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配个煮鸡蛋,还有一碟小咸菜,伙食还算不错。
池梨吃了早饭,顿时感觉空荡荡的胃部暖和起来,整个人状态瞧着也更好了几分。
保持着这种良好势头,她在拿到
所谓的判语,顾名思义,就是考验考生对疑事的判断,其实也就是类似于衙门官员审判案件那样,要求考生们对卷子里出的题目进行审判。
每位考生具体都审判思维,与对案件审判的对错,还有量刑的标准,都是评分高低的关键,所以一旦错一步,那将与正确答案差之毫厘。
之前乡试也有考类似的题目。
而早在参加乡试之前,池梨就在恒禄书院夫子们的指导下,将本朝所有大小律法书均给背了个滚瓜烂熟,得益于她的超强记忆,这种对旁人而言相当痛苦的事情根本毫无难度。
当然,只背下所有律法是远远不够的,你还得理解里面的每一条规定所代表的含义,其在实际运用中又是怎么用的。
背诵,其实不过是最简单的一步罢了。
每当回想到此时池梨就不由得万分庆幸,还好她当年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外出求学,在那所称得上是全国名列前茅的学府中,她得到了无数优秀夫子的教学,其中不乏进士出身,还曾经当过官,且熟悉律法的夫子存在。
池梨对于知识求知若渴,对于请教夫子一事并不羞涩,所以书院里几乎每个被她发现是有真才实学,能让她学到东西的夫子,都被她各种扒拉着求问了许多问题。
没有一个夫子会不喜欢自己所教授的学生不热爱学习,但像池梨这种热爱过头的其实也有那么一点让人感觉到烦,毕竟她又不是人家的亲传弟子,却总是一副硬要把人毕生所学都掏光的架势,偶尔还会让一些夫子们感到力不从心。
毕竟这孩子记忆力是真的强,悟性又好,综合起来就是学习能力极高,基本上学过一遍的东西就不需要重复学,她从不会在同样一个问题犯两遍错。
而也正是靠着这样子,池梨才能够一点一点累积起自己丰厚的学识功底。
现如今在面对考试时的各种难题时,才会表现得那么游刃有余。
卷子上出的判语并非都是凭空而来,里面是有些现实案例存在的,不过能被选入会试的案例,自然无一不是过于经典,就是过于刁钻偏门。
偏门案例自然不必说,肯定很难,而经典案例也不容易,因为其普遍性大,导致考生想在同样的一道题里答出属于自己的精彩,就很难。
池梨并不虚,她也不去比较其他人会如何作答,只管依照自己的思路来作判断,重点是不能偏离本朝律法,溯朝发展至今,律法已然相当完善,基本上所有现实中发生的案子都能在律法里找到相关条例作为判决依据,即便实在有那么些找不到的,也能从最基本的律法原则里去找。
关键在于主审官员如何具体审判罢了。
作为考生,池梨他们就得自我代入主审官员的思维里去作答,当然由于他们这些考生毕竟没真的当过官,所以考试答案只要求审判方向正确,判决合理,并能找到相关律法作为解释依据,最好还能写写自己的判断思路等。
总体而言还是很难的,好在判文其实算是池梨的长项,加上她良好的状态加持,
照例在获得一夜休息时间后,紧接而来的就是
策论算是科举考试的重中之重了,可以说如果你想参加科举,就必须得懂得写策论,若是连策论都学不会,那也不用再奢望能参加考试了,还是趁早回家吧。
所以基本上每位进学的学子都会在这方面下苦功夫,他们可以不会吟诗作对,但绝不能写不好策论。
而想要将策论写得精彩也极难。
或者说,想要在一堆才华横溢的文章中成为那个更加闪亮的显眼包,好能一下惊艳所有考官的眼,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
就连池梨,也不能保证自己所做策论一定好。
还是那句话,世界之大,总有比她优秀还比她努力的人存在,所以她能够做的只能拿出自己最好的水平作为答案上交。
一共五道策论题,一题比一题经典。
其中一道就是困扰了广大学子们千百年的难题,治水。
实话说,现代那些各种有关于治水的先进原理跟技术池梨并不懂,哪怕九年义务教育时老师会教一点,但你要求学生真的对里面的各种知识了如指掌,除非人家本身对这方面有兴趣,有特意去了解过才行。
至少池梨翻遍了几位现代宿主的所有记忆,都没能了解到这方面的有关知识。
她当然知道各种著名治水工程叫什么名字,但也仅此而已了,这些工程具体是什么作用原理,起到什么有利作用,带来什么经济效益,又有什么优缺点,她可能略微知道点大概,再多的就一问三不知了。
所以池梨对于治水的了解大多数是在这个时代里现学的,好在她在这方面并非全无优势。
作为一条鱼,她比人更加了解水,懂得水的走向,水的威力,还有各种隐藏在地下的暗道等等。
所以她的答题角度也略微与常人不同,并奇异地竟是具备极高的可行性。
此时的池梨却是不知,本次会试的考官之中就有两位正好是曾经参与过,或者正在参与本朝治水工程的大臣,他们本能地对于这方面的事物较为关注,所以一看见池梨所写的那篇文章,虽不算惊为天人那么夸张,但也被她的精妙角度开辟了新思路,所以对她极为赞赏,不仅给了个极高评价,还极力推荐给其他同僚。
有了这个好开头,他们连带着去看池梨所写的其他文章,也被其文采所折服,最终池梨的卷子被分入“优”的那一堆中,被呈现在主考官面前。
除却治水这种经典题,桑农,时政,经济等相关策论题也依次出现。
这些都是池梨一直重点关注的方面,自己联系策论时也大多琢磨这些经典题型,所以她也算是另类地押中了题,还一压中多,所以作答起来依旧顺畅得不可思议。
最终,当三场考试全部结束时,池梨还有些恍然,差点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虽说今日已结束所有考试,当明日贡院才开门放人,池梨也不着急,她本想着躺下歇一歇,奈何可能是刚考完试精神过于亢奋,所以没能睡得着,最后只能睁着眼睛到天明。
还好这身体年轻抗造,熬了一夜也不见有黑眼圈。
贡院门外,堪称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围堵了一大群人,都是等着来接考生的家属。
池秀才就混迹在里面,身边是其他一同参与这场会是的女学子们的家属。
再这个封建时代能够突破思想束缚,允许自家姑娘去参与科考,其实本身就代表着其家庭本身思想较之一般人要更为开明一些,同时也另他们彼此间多了些常人所没有的共通性。
可能正是因此,池秀才等家里有女学子的家属们莫名其妙地就彼此联系在了一起,对于自家孩子都有说不完的话题,然后就很自然而然地互相结交起来。
现如今,连来接自家孩子们出贡院,都得结伴而来,在拥挤的人群中占据了好大一片空地。
正好,在贡院大门打开后,他们之中不管是谁,只要看见有个女孩儿的身影出现,就立马招手把人唤过来,对方的家人十有八九都在他们这群人里。
“嘿嘿,小姑娘,这边,过来这边!”
池梨随着人流一走出贡院大门,就听见了侧边似乎有人在唤她,她闻声扭头望去,只瞧见了一个个头极高的汉子,陌生的面容与眼神都昭示了两人并不相识。
那他为何要叫自己?
疑惑刚起,池梨就透过人群空隙,瞧见了站在那汉子身边的熟悉身影,再定睛仔细瞧瞧。
哦,是她爹啊。
发现目标,池梨立马奋力挤开人群,来到她爹身边,还未站定,就被她爹叮嘱跟来的王妈妈赶紧扶住,然后又隔空上下打量:“辛苦梨儿了,我们快些回去休息,考了这么些天必定累坏了吧?”
“还好。”
池梨这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