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早就知凭女儿的学识,考中县试是十拿九稳的事,但真的中了的这一刻,池秀才与许氏夫妻俩还是乐呵得恨不得当场大摆宴席,庆祝他个几天几夜。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理智尚存的池秀才及时制止了自己这种危险的想法,并告诫夫人管束好府中下人,切莫得意忘形,以免给孩子招惹祸端。
其实不需池秀才开口,同样爱女至深的许氏也知晓该如何行事,更何况女儿实际上也不过是中了个小小县试,连个童生都称不上,未来的路可还远着呢。
所以在短暂庆祝过后,整个池府反而一反常态地低调下来,反而使得外头围观的人们满头雾水,不知情的还以为池家闺女压根没考上呢。
在放榜后
车内,池梨手不离卷地抱着书本抓紧时间温习,她母亲则坐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她,父亲坐在马车靠外处守着他们母女俩。
原本池秀才只想自己带着女儿一起去府城参加府试的,但他家夫人不同意,说什么也要陪着女儿一起参加科考,加之家中也有点家业在府城那边,正好也可以顺路去那边巡视巡视。
最终一家三口干脆决定一起出门。
府试的考试地点在南淮府主城梁元城,同时院试地点也设立在这,等同于若是池梨能过府试,那也不需要回家了,直接在城里找个地方住下,一直学习到院试开始的时候,将其一起考完再回去,也省得来回奔波,既麻烦又费时,还折腾人。
与池梨之前回来时的路程一样,从池家所在的大垵县到梁元城,乘坐马车大约需要费一周左右的时间。
所以,当池梨他们一家三口终于抵达梁元城时,距离府试开考也只不过剩下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了。
这会儿城里的客栈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被赶来参考的学子给定了去,不仅房源紧张,其价格也不便宜,想要占个好位置那更是不可能,早几个月就被抢光了。
好在池家在城里有产业,也有地方可住,不需要跟人去挤客栈。
梁元城的产业实际上是许氏的嫁妆,共有一间小铺子与一座一进的小院落,地方不大,但住下一家三口是没问题的。
铺子那边池梨没去,她正紧张备考呢,哪有空去看自家铺子长啥样,不过她大概知晓母亲的这间铺子做的是粮食生意,售卖的就是自家地里产的粮。
即便池梨之前不打算立女户,考科举,作为池家女儿,她自小也是要跟着母亲学习如何掌家的,所以对于池家产业哪怕并不多了解,但心底也还是有个大致的数。
池家最重要的产业自然是田地,表面上说是良田百亩,实际上却有良田两百一十九亩,中等田地五十七亩,旱田八十亩,总计三百五十六亩地。
另外在县里还有两家铺子,三座院落,城里铺子乃是许氏嫁妆,严格来算不算池家产业。
这些产业有的是池家原有的,还有的是池秀才中秀才后才添置的,另外,身为秀才,按本朝规定,池秀才可免除名下百亩田地的赋税,每月还能从官府领些米油瓜果等补助。
因此,家中田地粮食产出量极大,自家吃肯定是吃不完的,但只放在县里卖又卖不上价,许氏这才特意将她城里的铺子拿来卖粮。
然后县里的铺子一个在买从城里运去的新款布料衣裳,还有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另一个则卖文房四宝,有池秀才这位活字招牌在,生意还算是不错。
至少那家文房四宝店就有挺多池秀才的学生去关顾,池家也不坑人,售卖的东西定价合理,品质优良,所以口碑挺好,回头客络绎不绝。
回想到这,池梨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陷入了一个误区。
若是没有科举这回事,她原本的计划是立女户,继承家业,进而将家业发扬光大,并打算在累计完一定资本后,就向陈世美复仇,给原主报仇。
但这里是个古代封建社会,阶级大于一切,士农工商可不仅仅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若她真走了最末的商业路子,要想报复到立于最高士阶级的陈世美,可没那么容易,甚至于一个弄不好,还会带着整个池家一起毁灭在渣男的恶意针对下。
届时别说报仇了,她可能还会害死池家一家人。
当然,池梨不是一般人,她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也不会让池家人受到什么伤害,再不济她手里还有莫家姐弟给的令牌呢,靠着这个也能保自己一家无忧。
可还是不可否认的,由于自己对凡间不够了解,差点做错了事。
还好,她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好。
在一切错误开始之前,她先遇上了女帝上位的好机遇,走上了另一条路。
由于时间紧,池梨跟着父母到了府城也没出门,一天到晚就呆在屋里温书。
这样闭门造车自然有利有弊。
只是一来她是个女子,从性别上就注定了她很难跟那些大多数都是男子的学子们结交,人家也许也不想跟她交朋友,所以在考完试之前真心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上头,二来她现在要考的也不过是府试,有她爹这位教学经验丰富的秀才随时随地地教导着,其实也足够了。
“爹爹,您瞧。”
池梨将自己新做好的策论交给父亲,让他查看。
池秀才接过女儿递过来的纸张,低头逐字逐句认真查看,过了会儿,他抬手招来正趁着他检查功课的功夫在一旁抓紧时间颂记《史书》的女儿,让她过来听点评。
“这回写的不错,比之前稍有进步,若是不出意外,我儿应有七成把握可过试,但还不可掉以轻心,需继续努力,还有你这里写得有些许问题……”
池梨一边听着父亲的指导意见一边拿着自己弄的错题册在旁边记着,打算等一会儿总结完问题后再将这篇策论重新写一遍。
她从开始学策论起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有助于帮助她记住错点,总结优点,并改正问题,增进做题能力。
父女俩一教一学,认真无比,以至于都没注意到许氏是什么时候出现,又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推开,直到过了饭点都一个时辰了,实在担忧他们身子的许氏再次过来叫人,这才暂停了他们的学习。
不过也就耽搁了吃饭这一小会儿,快速填饱肚子后,他们又一头扎进书法里读书去了,只余许氏对着满桌残羹无奈叹息。
时间在忙碌中总是过得很快。
等池梨反应过来时,她居然已经手提考篮,站在了贡院之外,等候入场。
府试与县试一样,都需同场五位学子互相结保,并请一位秀才做当保人。
池梨的担保人不变,还是张秀才,结保的同伴倒是换了两个,出现了另外两个生面孔,不过这两人也是她爹给她找来的,她相信池秀才的眼光,能被他选中与女儿结保的学子,必定都是人品过得去的人物。
“池姑娘,在下寿子奇,这位是何原航,我二人皆是池夫子私塾里的学子,不知你可还记得我们?”
考场门还未开,正当池梨与另外四位结保学子先提前集结在一起时,令她意外地,她爹教的两位学子竟主动过来与她打招呼。
也不说他们之前的关系有多么生疏,都到了见面互相无视的地步,其实上回考县试时,这两人也有客气地与池梨互相打过招呼,只是那次的态度完全是出于对恩师女儿的礼貌问候,并不将她当做能与他们同场竞考的学子,也不认为她是一个对手。
但这一次,他俩明显表现出对池梨的尊重与热络,还隐隐有要与她结交的意思。
显然,池梨能考过县试,还是向他们证明了一些自己的实力,也让这些骄傲的读书人开始正视她的存在,亦或者说是正视女学子在科举考试中的地位。
这无疑是一个好的转变,池梨也不计较这两人之前略有轻慢的态度,笑容和煦地与他们一一点头打过招呼。
“记得的,寿兄,何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