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银子”二字,男人飞快眨着浑浊的眼睛,虚张声势反问。
“什么银子,我媳妇卖给你了?”
“我才是一家之主,没有我签字画押,你说卖给你也没用。”
“卖给我倒是没有。”
韩影老神在在,示意管事取来一摞契书。
“只是你媳妇和我们签了合约,做满半年才可以辞职,且,要提前一个月申请,同意后方才可以离开。”
“否则,便要赔我十两银子。”
“不单是你媳妇,所有工人入职前都签过契书,上面还有官府的大印,随便取几份给你看看。你若看不懂,只管找人来看也使得。”
男人不识字,不过看韩影的神情,应该不是骗他的。
十丙银子是不可能给的,有也不给,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手打掌使出泼皮手段,想闹得韩影将他夫妻赶走。
那女人想去扶他,脸上又吃了他一巴掌,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却也不肯改变心意,同意随他回去。
韩影有心帮女人一把。
居高临下淡淡看着男人。
“这块地是我的,作坊也是我的,你在这里闹事,我若报官,告你个私闯民宅,你便要进去吃牢饭。”
“不对,我也说错了,你这种泼皮连牢饭都没得吃,只能做苦工换口吃的。”
“我数到三,你若还不滚蛋,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男人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见韩影真要报官,吓得连滚带爬跑了。
女人流着眼泪向韩影道谢。
“本不该叨扰东家,实是我那男人不争气,家里公婆、儿女,无人奉养,奴只能厚颜托赖东家赚些米粮。”
韩影听女人谈吐倒像读过书的样子,颇感好奇。
“你读过书?”
女人面露难堪,侧过半边脸,将耳边一块鸡蛋大的胎记露出来给他看。
“奴生的丑陋,无人肯求娶,满十八岁被官配给如今的夫家。”
难怪,就说好好的人家,谁会把女人嫁给那种人渣。
韩影伸手虚扶,示意女人起身。
“你给我干活,我付你工钱,原就是互相都有好处的事。说不到谁托赖谁,不必如此客气。”
“你既念过书识得字,过些日子新厂房建起来,你便当个小管事,帮我管着进出的帐目。”
“男人指望不上,便要自己立得起来,不为自己,也要为儿女想想。”
女人对韩影感激不尽,谢了又谢,抹着眼泪回去干活了。
众人也都散去。
韩影把管事叫进办公室。
“今天的事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有一个难保不会有第二个。”
“挑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守在门口,不要轻易放人进来。”
“一则是避免有人闹事,二则,我们做的这些东西都需要保持洁净,随便谁都往厂房里钻,谁知道带了些什么东西进去。”
管事连连称是,自责没有提前考虑周全,当即便出去安排人手。
韩影只当这是一次突发事件,处理过后也就没有再放在心上。
没想到,这件事传开以后,来作坊报名的女工骤然增加了好几倍。
有些是本县的,还有其他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