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9月28日,天还未亮,夜色依旧笼罩着大地。凌晨五点半,三四五次列车准时从大连北站缓缓驶出站台。站在第一节车厢前的方恺身着整齐的警服,神情严肃地注视着逐渐远去的站台。
对于方恺来说,这样的场景再熟悉不过。自从成为一名正式警察以来,每一次列车出发前,他都会进行首轮巡查,确保列车的安全。回想起当初与程延一同担任见习警员的时候,他们也是如此认真负责。如今,方恺已晋升为正式的十一级警士,开始独立承担起这个责任了。
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现在的三四五次列车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大连至新京了,而是一路延伸至遥远的哈尔滨站。全程将近五十个小时的漫长行程,对于随车的乘警们无疑是一次巨大的考验。长时间的工作压力、复杂多变的情况以及可能遭遇的危险,都让这项任务变得异常艰巨。
尽管方恺并非首次执行护送任务,但今日的心情却格外紧张。在此之前,他曾多次护送过各种人员,其中包括中共党员、复兴社特工,甚至有一次同时出现了来自两个不同阵营的人。面对这些复杂局面,方恺始终保持冷静,凭借着卓越的专业素养成功完成任务。
然而,这一次的特殊之处在于,复兴社特务处领队之人竟是曾经教导过自己的陈教官。这位经验丰富、精明强干的前辈亲自出马,使得整个任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方恺深知此次任务的难度和风险,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随着列车渐行渐远,方恺深吸一口气,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车厢。他知道,接下来的几十个小时将充满挑战,但他必须全力以赴,协助陈教官保证他们顺利到达目的地。无论前方等待着怎样的困难和危机,他都将毫不退缩,用实际行动践行自己作为一名警察的誓言。
清晨六点四十五分,太阳刚刚升起不久,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车厢内,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方恺终于巡查到了陈教官所处的第九节车厢。
陈教官巧妙地化了妆,试图隐藏自己的身份,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一眼,方恺便识破了他的伪装。经过这一年多时间的磨砺和锻炼,方恺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早练就了一双敏锐无比的眼睛,可以洞察出任何细微的破绽。若是此刻程延在场,恐怕也会对方恺的眼力感到自叹不如。
方恺站在陈教官面前,目光如炬地盯着他,语气严肃地问道:&34;你的良民证怎么回事?跟我走一趟吧!&34;
听到这话,陈教官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哀求道:&34;哎哟喂,这位大兄弟啊,您大人有大量,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34;然而,尽管陈教官摆出一副无赖相,周围的乘客们却表现得出奇的冷漠。他们既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也没有围过来看热闹的意思。显然,在这半年里,由于铁路宪兵队的严格管理,乘客们都变得谨小慎微,深怕因为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而影响自己的行程。
方恺迈着轻快的步伐押着陈醒言走向车厢连接处,心中暗自思忖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当他到达目的地时,一眼便瞧见了那位与自己一同值勤的年轻见习警员正等在那里。
方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向那名小见习警打了个招呼。接着,他压低声音对这位年轻人说道:“兄弟,帮我个忙,留意一下四周的情况,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小见习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对于方恺来说,这个小见习警早已不再仅仅是工作中的伙伴那么简单。经过数月的努力和交往,方恺成功地将其拉拢到了自己这一边,成为了可以信赖的“自己人”。毕竟,在他看来,两人共同执行任务时,如果彼此心存猜忌、相互监视,迟早会引发难以预料的麻烦事。因此,方恺下定决心要建立起一种默契与信任,而如今看来,他的努力显然没有白费。当然这个小警察还不知道方恺究竟是那个方面的人,中共、国府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组织?
“这一次,你的杜教官已经抵达遥远的冰城哈尔滨。他将与明日启程的‘亚细亚号’一同归来。值得一提的是,还有一列整整装了三万两千两黄金的装甲车厢与其随行。这些黄金乃是满铁公司四处搜刮而来,计划用于向美国采购先进的石油勘探设备。上头下达指令给我们:要么抢夺这批财富,要么摧毁整辆列车。根据现有的时间表推算,我们最快能在新京与‘亚细亚号’碰面。届时,老杜将会在车上接应咱们!不过呢,这次行动你无需参与,只需像往常一样即可。”陈教官语气沉稳地接着说道。
“这件事儿啊,我倒是略知一二。听说那个田下副部长为了筹集到这笔巨款,简直是不择手段、毫无底线!竟然公然做起了绑架勒索的卑鄙行径。可见,这些日本人对石油资源已经迫不及待、心急如焚了。”方恺心中猛地一动,突然间想起了程延,不由得心生忧虑。“哎呀,真是令人惋惜啊!没想到老程竟然和田下同流合污,站到了一起。这次要是碰到他,可如何是好呢?”
陈醒言一脸冷漠地回应道:“那还能怎样?一切都得看他自己的造化和运气了。若是运气不佳,恐怕就只有命丧黄泉的份儿咯。”说完,他的目光变得愈发冷峻,仿佛早已看透生死一般。
尽管陈醒言对于程延的具体状况和“身世”略知一二,然而若是在行动过程中,这个程延不知深浅、不识好歹,那么他绝对会果断地向其扣动扳机,哪怕此刻正与之对峙的是身为国军中尉的方恺也是一样。其实,陈醒言原本确有将程延招致麾下的想法,只可惜此计未得戴处长应允。自那时起,他心中便不禁生出一丝疑虑:莫非这个程延亦属我方人士?不过即便如此又能怎样呢?要知道,在复兴社特务处执行任务期间,死于自家同僚枪口之下者实不在少数。为达目的而罔顾亲情友情,乃至不择手段,这便是戴处长传授给他们的处世箴言。
“好了,你去忙吧。这一次车上我们同行的人比较多,还有几个是你在训练班的同学,记得别露了。”
接着,在车厢连接处,陈醒言满脸谄媚地对方恺连连求饶,并毫不顾忌周围来来往往的乘客们,直接从兜里掏出了几张钞票塞进了方恺手中。看着方恺满意地点头后,陈醒言如蒙大赦般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此刻,原本坐在附近目睹全程的其他乘客见到陈醒言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禁窃窃私语起来。其中一个坐在他旁边的人更是压低声音问道:&34;嘿,哥们儿,这次你塞给他们多少钱啊?&34;说完,还用好奇且略带鄙夷的眼神看向陈醒言。
面对这样的问题和目光,陈醒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与无奈,但他并没有回应那个邻座男子的询问,只是默默低下头举起了三个手指,嘴里小声吐出两个字,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掩饰内心的不满。
在得到一个数字后,那个人才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然后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劝导着陈醒言:“您就权当花钱买个平安吧,吃一堑长一智,下回出门可千万别再露富了,衣服穿得朴素些,也别拿着这么好的皮包。如今这年月啊,不光小偷小摸的贼人惦记,连这些穿着官衣的也见钱眼开。现在的满铁,真是愈发没脸没皮、无法无天了!我家二哥之前就在中东铁路给俄国人打过工,等日本人接管了中东铁路,刚开始还说各安其位,工资待遇照旧,结果还不到一年,就莫名其妙就被他们抓走了,硬要十条大黄鱼才能放人。我们一家老小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才搞到两根金条,可最后还是没能把人救出来,反倒加了六年刑期,发配到夹皮沟去伐木砍树。唉!造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