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原位于灵州城以北约八十里,是以鲤鱼河为界,向北延绵近百里的原野,其间有草原、森林、河流、山峦,林木葱翠,山泉潺潺,生活着大大小小各种动物,是一处绝佳的狩猎场所。
尽管河朔羌人正极力从游牧民族转为农耕民族,但他们依然保留着很多游牧民族的习俗,比如居住帐篷,比如喝奶酒、吃羊肉,狩猎也是其中之一,他们的狩猎实际上是一种极为隆重的交际,举行一场狩猎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期间举行无数次宴会,还有舞姬乐女陪同前往,极尽享乐。
天不亮,数千人的狩猎队伍便浩浩荡荡从灵州城出,中午时分抵达了黑熊原,在一处高地扎下了大营,大帐内铺着地毯,四周摆满了各种名贵的金瓶瓷器,帐顶挂着金线,显得大帐内金碧辉煌。
此时帐内笑语喧阗,丝竹声声,一队年轻的羌族少女正在帐中翩翩起舞,两边坐满了参加狩猎的羌人贵族,这是羌王阿缓在举行第一次宴会,招待远道而来的匈奴贵客。
匈奴使者名叫栾提达曼,是大单于呼厨泉的从弟,也是匈奴贵族,被封为右日逐王,年约三十五六岁,只因少年秃头,无论寒暑,总是戴着一顶六角皮帽。
他生性有两大嗜好,女人和行猎,这次羌人为招待他而举行盛大的狩猎,又安排十八名美娇娘服侍他,令他深为满意。
达曼连喝几大碗奶酒,光头更加油亮,只听他粗犷的笑声在大帐内回荡,“羌王何以惧汉军,汉军虽然击败乌桓,那是因为乌桓意志不坚,总想求和投降,结果放弃了主动出击,死守大营,才被汉军夜袭得手,我匈奴披甲士数十万,足以横扫中原,莫说一个小小的刘璟,就是是曹操,我们也没有放在眼中。”
达曼这番极为自负的话引起大帐内一片窃窃私语,几个王子脸上皆露出轻蔑的神情,大王子武胜脸上表情尤为明显,如果匈奴能独立对付汉军,为何又要降低身段来和羌人结盟,这明摆着是打自己脸,看样子此人是酒喝多了,要么就是一个骄横自负之人。
武胜与达曼坐得很近,达曼看到了他的表情,顿时有些不高兴道:“大王子,你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武胜欠身笑道:“日逐王说得完全正确,刘璟虽建立汉国,占据关陇,但实际上他的士卒大多是荆蜀一带的南方兵,水战不错,但到了北方,他们要面对北方强大的骑兵,恐怕就力不从心了,日逐王之言大大鼓舞了我们的信心。”
达曼呵呵大笑,“大王子很会说话嘛!不过大王子还欠一点火候,我倒认为四王子能继承羌王之位,这也是我家单于的意思。”
他这句话明显带有挑拨之意,四个王子脸上都有些不自然起来,四王子左丹喜出望外,而大王子武胜却阴沉着脸不语,大帐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达曼虽然是个花花公子,却也听说羌王的四个儿子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从小就不和,为了争夺王位更是水火不容,而这个武胜刚才对自己无礼,他便故意出言贬低武胜,至于说单于很看重四王子,完全是他信口胡说。
阿缓心中对达曼的故意挑拨十分不满,但又不敢得罪这位匈奴王爷,只得忍住心中的恼火,干笑几声,摘下弓箭对达曼说:“我看酒食也差不多了,不如起身练马去,先在四周看看,能否有所收获。”
达曼大喜,他早盼着狩猎了,便欣然道:“羌王提议正合我意!”
众人一起大笑,阿缓当即令道:“吹号出猎!”
“呜——”号角声吹响,数千羌人武士纷纷上马,四个王子各带数百人,盔甲旗号都不相同,三王子左丹心中激动难平,便催马上前对大王子武胜笑道:“大哥,我们打个赌如何?”
望着这个与自己争夺王位的强劲对手,武胜眯眼笑道:“怎么个打赌法?”
“既然这里叫做黑熊原,必然有黑熊出没,我们打赌,看谁先猎到一只黑熊献给父王,大哥愿意吗?”
“可以,不过输的一方怎么办?”
“输的一方须在父王面前主动承认自己不如对方。”
武胜冷笑一声,“莫非三弟事先已有准备,抓了一头黑熊藏在某处?”
左丹顿时怒道:“我若有准备,让我死后不得葬羌祖之地!”
这是一个极重的誓言,武胜当即点点头,“好!我就和你打这个赌!”
武胜回头对手下武士大喊道:“儿郎们,谁先现黑熊,赏黄金五百两,我们出!”
数百武士一声呐喊,跟着武胜纵马疾奔而去,左丹望着他们走远,脸上不由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这次行猎,他就准备寻找时机除掉长兄,但他又很谨慎,如果父亲现是自己所为,他的小命也难保,最后只是给老二和老四白白做了嫁衣。
所以他没有将邓艾等人带在身边,而是事先将他们藏在猎场森林内,武胜要想猎到黑熊,必然会在森林附近沿河寻找,自然就会走进自己事先安排的埋伏圈。
他略一沉吟,又对身后心腹道:“按计划进行,他们若得手,立刻下手除掉他们。”
“遵令!”
心腹武士催马而去,左丹也大喊道:“勇士们,我们也寻找黑熊,跟我来!”
他纵马疾奔,后面的五百骑兵也跟随他狂奔而去
黑熊原占地辽阔,数千骑兵分为十几队,很快便不见了踪影,他们约好黄昏时分回营地献猎,大营只剩下几百后勤人员,收拾营帐,杀牛宰羊准备晚餐。
邓艾带领八名手下已经在山林中度过了两夜,还有一名向导和在他们一起,左丹用重金收买邓艾等人,让他们替自己除掉大王子武胜,这次行猎便是最好的机会,但邓艾等人并没有见过武胜,所以左丹便安排了一名熟悉武胜,同时也熟悉地形的向导,引领他们完成这次任务。
他们一早已得到消息,出猎队伍已经在十里外扎下了大营,邓艾等人便下了山,躲藏在森林外围,等待机会,他们所藏身之地位于森林东北角,是狩猎大路必经之地,不远处是一条小河,宽约两丈,河水清澈浅显,可以看见河底的鹅卵石。
众人正坐在几棵大树下休息,向导官有些埋怨道:“我不明白你们为何要来这里等候,三王子安排的不是这边,这边是王道,是羌王狩猎之处,我们应该去西北角,那边有黑熊出没,大王子一定会在那里。”
邓艾一言不,嘴里嚼着草根,靠在大树上闭了眼,也不理会向导,他们这次来灵州是有另外的任务,虽然同样是刺杀,但目标却不是大王子,这次行猎也是他们完成任务的大好良机。
昨天他见到了韦晋,韦晋已事先摸透了羌王的行猎习惯和路线,两人就此商定下周密的行动计划,给邓艾安排好伏击路线,他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现了韦晋留下的记号。
这时,树顶上的陈纪忽然低声喊道:“现目标!”
众人同时起身,紧张起来,全神贯注向外张望,片刻,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只见奔来一支数百人队伍,前方有羌王旗,为骑士金盔金甲,手执描金大弓,向导官一愣,摇头道:“这是羌王,不是大王子,你们搞错了。”
邓艾注视羌王良久,令道:“上马跟着他们!”
众人纷纷上马,向导官急了,奔上拉住邓艾战马的缰绳,急声道:“你们跟羌王做什么,大王子在西边,你们到底明不明白?”
邓艾冷笑一声,手一挥,一剑刺穿了向导的咽喉,向导捂着鲜血涌出的喉咙,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邓艾歉然道:“很抱歉,我不叫张艾,而是汉将邓艾,我们这次来灵州的目标不是大王子,而是羌王,让你死个明白吧!”
向导指了指邓艾,一句话说出来,仰天栽倒,邓艾见他已死,摇摇头,转身催马向北奔去,众随从紧紧跟着他,一行人在森林内纵马疾奔,一路上都有韦晋事先留下的记号,他们穿过一条近路,向一处山坳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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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王阿缓带领数百侍卫向北奔驰,这边他已多次来行猎,早有自己熟悉的路线,他的目标是鹿群,他知道鹿群就在北面不远处出没。
他们又奔出不到一里,来到一处开阔地带,向东是一处山坳,每次行猎他们都会将鹿群驱赶进山坳,然后堵住出口,在山坳内射杀鹿群。
阿缓勒住战马,对手下令道:“分头去寻找驱赶鹿群!”
数百侍卫四散而去,阿缓带领数十骑兵向山坳内奔去,他要先一步在山坳内等待猎物上门,这是他第四次这样行猎,前三次收获颇丰,不仅猎鹿,还有山猪、獐子、金钱豹等猎物。
山坳长约两里,宽一里,是一座葫芦型的山谷,两边山高林密,也是山猪、豹子出没之地,今天阿缓憋足了一口气,他要在匈奴特使面前表现自己的狩猎能力,丰富的猎物就是最好证明。
阿缓率领数十名侍卫冲进山谷,停住战马,张弓搭箭等待猎物到来,按照他的经验,最迟一刻钟便会有鹿群奔跑进来,但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见山谷内传来一声战马的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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