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第二间屋子已经上锁了,也没有人给他钥匙,李延庆‘咔吧!’一声直接将锁拧断,推门走进了屋里,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很阴暗,正中摆放着一套桌椅,桌上乱七八糟,一碗打翻的墨汁已经凝固,桌上和地上都有凌乱的纸张,一支也滚落在地上,椅子也歪着身子,看得出原主人是在写字时被人强行带走,始终保持着主人被带走那一刻的原样。
旁边靠墙有一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文书、图纸,角落里还有一只香炉和一只火盆,还有一只木箱子。
房间至少有一个月没有开窗,到处长满了绿色的霉斑,左面屋顶有点漏雨,分布着大片水渍,墙皮也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的砂浆和青砖。
李延庆推开后窗,一股新鲜带着芬芳的气息迎面扑来,外面种着一株梨树,树上盛开着雪白的梨花。
李延庆又转身拾起地上的几张纸,是在写新年的工事计划,他将桌上和地上纸整理了一下,大概有十几页的报告,已经快写完了,字写得很一般,也只能称为端正,从此人的书法水平,李延庆便推断出原主人最多是个举人,而且在相州,这样的书法绝对考不过发解试,或许西北容易一点。
李延庆又在书架上翻了翻,都是箱子上也有一把铜锁,他稍微沉吟一下,便直接将锁拧掉了,里面都是个人物品,几套衣服,一堆铜钱,大约有二十几贯,还有一叠用线捆好的家信。
这时,李延庆从箱子里拾起一块铜牌,正面主事参军四个纂字,背后刻着‘马顺’两个字。
“他是个西夏奸细!”
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李延庆一回头,只见主帅种师道出现在门口,眼中闪烁着怒色,
李延庆连忙上前行礼,“参见大帅!”
种师道走进房间,哼了一声对李延庆道:“我们对外都说这个马顺是坐赃,但实际上他是西夏奸细,泄露了大量重要情报给西夏人,甚至将防御图纸也提供了西夏人,逼得我不得不扩建各地防御工事。”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用他坐这么重要的位子?”
“他是童太尉推荐的,原是巩水县县尉,粗通文墨,童太尉便将他推荐给我,我不得不重用他,结果去年秋天被西夏人用一千两黄金收买,成了西夏的奸细,上个月我们抓到一个西夏奸细,把他供出来了,童太尉推荐的好人才啊!”
种师道语气中充满了对童贯的不满,李延庆也听说种师道和童贯关系不睦,童贯一直想夺西北军主帅之职,再三在赵佶面前进谗言,但赵佶却比较信任种师道,怎么也不肯换帅。
李延庆沉默片刻道:“大帅,我昨天说的人情并不是指童贯!”
种师道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是梁太傅安排的,既然太子殿下看重你,也是你的福气。”
李延庆知道种师道误会了,以为自己的是太子的人,只是.....现在还不是解释的时候。
“这间屋子太潮湿了,我让他们换一间吧!”种师道瞥见了剥落的大片墙皮,眉头不由一皱。
“房间倒不必换了,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够去军营办公,不知大帅是否准许?”
种师道笑了起来,“其实我一直要求众人去军营办公,可大家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什么孩子尚幼,什么老母年事已高,无人照顾,让我无话可说,你倒是第一个主动提出去军营,杨都头也告诉我了,你希望有顶大帐。”
“其实我是希望有两顶,一顶办公,一顶住宿,不知这个要求是否过分?”
“多少顶大帐问题不大,只是进了军营就不自由了,不能士兵已经开始早起点卯,你还在睡觉,我估计他们就是受不了这一点,才不肯去军营。”
李延庆笑道:“我从六岁开始每天上午五更起床跑步,整整坚持了十年,我想和士兵一起早起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好,只是要有几个人要辛苦一点了。”
种师道又打量一下房间,回头对匆匆跑来的录事参军赵源道:“这间屋子还是留给李支使,让
“卑职遵令!”
赵源恭恭敬敬答应一声,立刻下去找人安排去了。
这时,杨再兴出现在门口,行一礼道:“大帅,杨转运使已经到了!”
“好!我这就过去。”
种师道笑着对李延庆道:“你先了解一下情况,下午我带你去军营。”
种师道匆匆去前面大堂了,这时,外面传来一片凌乱的脚步声,竟跑来十几个官员,一个个满脸堆笑,“我们不知李支使已经上任,有失远迎!”
这些官员都是李延庆管辖的三司主事和从事,他们刚刚才听说新的左主事参军已经上任了,便纷纷跑来见礼。
李延庆抱拳笑道:“以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应该是李支使多多关照我们。”
众人一起动手打扫房间,一名官员又去找来两个瓦匠修补墙面,不到半个时辰,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便出现在李延庆眼前,众人这才纷纷告辞而去。
但一名年轻的官员却没有走,只见他年约二十四五岁,容貌清秀,他向李延庆行一礼,“在下是司兵主事张曲,参见李支使!”
李延庆倒也想了解自己的职权范围,以及每天需要做的事情,他见房间里多了两把椅子,便摆手笑道:“张主事请坐!”
张曲坐下笑道:“我也久闻李支使大名,在前年的弓马大赛中勇夺第一,又是今年的科举探花,少见的文武全才啊!”
“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多提了,这次我出任主事参军,今天是第一天上任,我现在还不知道我需要做什么?向谁汇报,能否请张主事告诉我?”
张曲笑了起来,“毕竟是七路十万大军,各种杂事琐事异常繁杂,我们每天从上午忙到下午,不过事情虽然多,但也很简单,也比较枯燥,就是整理各种报告和申请,至于李支使要做的事情就是审核我们提交的申请,然后每月写一份报告给种帅。”
李延庆略微迟疑一下,又问道:“我和录事参军赵源没有关系吗?”
张曲摇了摇头,“名义上李支使和他是上下级关系,可实际上李支使并不是对他负责,而是直接向大帅汇报,不过李支使每月写的报告要抄给他一份,这个可以交给
说到这,张曲回头向门口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李支使可千万要当心这个赵源,原本是他的人来坐这个位置,大帅都答应了,结果被李支使抢走,前两天他就放出话来,谁敢坐这个位置,他将让此人三天内滚蛋!”
李延庆沉默了,怎么自己刚来就遇到了这种烂事,而且这个张曲他并不熟悉,两人才初次见面就推心置腹,是不是有点太唐突了。”
半晌,李延庆笑了笑,“多谢张主事及时告知。”
张曲看出李延庆并不相信自己,连忙道:“我知道有点唐突,只是若不早点提醒李支使,恐怕李支使落进他的圈套都不知。”
“我只是有点不解,张主事不怕得罪上司吗?”李延庆淡淡问道。
张曲叹了口气,“若他的人做了左主事参军,我们这几个主事都得换人,我也是为了自保而不得已,我们衷心希望李支使能稳稳当当做下去。”
李延庆沉吟片刻又问道:“那曹庆坐在哪边?”
“他是种帅的心腹,超然于外,只是在云端上看热闹而已。”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刚刚才谈到的曹庆出现在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