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肉串的油脂滴在炭火上发出‘滋滋’声,羊肉特有的香气也弥漫开来。
在以往,罗一对这种大块且带着将近一半肥油的肉串,并不是很感冒。
但是啃了将近二十天的死面饼子,对这种带着膻味的香气却格外渴望。
而罗一与这些肉串虽然近在咫尺,却如同远在天涯,远在海角。
因为此刻他正被一众将领众星捧月般围在了中间。
“罗将军神谋奇计,鱼某佩服至极,此杯与罗将军饮胜!”
“某,嘴拙,罗将军之恩,某记下了。某回到河东部族后,定会给罗将军一个惊喜。此杯与罗将军饮胜!”
“史某对罗将军之仁之义,敬佩万分。你我同为平卢同僚,今后定要多多走动。
朝义那孩子,以后还请罗将军多多指教。此杯与罗将军饮胜!”
“罗将军胆略过人,堪比不世出之奇才,安某敬佩的五体投地。此杯与罗将军饮胜!”
“罗将军如同孙武、白起下凡,能与罗将军同为军中袍泽,实乃幸事。此杯蔡某与罗将军饮胜!”
“罗将军年岁虽少,但驭兵之道已经入境,堪为大唐不世出之名将。
假以时日必为我大唐一代军神,张某此杯与罗将军饮胜!”
“罗将军将……此杯与罗将军饮胜!”
“……此杯与罗将军饮胜!”
“……饮胜!”
轮番敬酒的十几名将领,武职最小的都是一军的军使,在军中都颇有威名。
并且按年龄算都是叔叔辈的,主动示好过来敬酒,根本没法拒绝。
最主要的是,人家马屁都拍得太响了,孙武和白起都给搬出来了。只能一杯接着一杯的跟着干杯。彡彡訁凊
好在大帐里的这些人都是人精,安禄山的侍卫给倒他倒的是水,这些将领没一个点破的。
但是喝酒的人都该知道,饭局上酒可以踩着箱子喝,扔一箱矿泉水是怎么灌都喝不完。
这帮老兵痞敬完酒,罗一明明很饿,闻着肉串的香味馋的要流口水,却又撑得难受不敢吃。
不过对此罗一倒是没有什么抱怨,想要搞好人际关系,应酬是少不了的。
而且这一次的救场,对这些将领而言,真的相当于救了他们的命。
武人不可能只有赏赐而没有惩罚,六万人说扔就扔里了。
连安禄山都算在内,就算是逃回去了,也得被治罪。
安禄山受天子宠信,或许责罚并不会太严重,但下边的人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不说全都被处死,肯定是要推出来几个替罪羊。
有了救命这层关系,罗一就不打算再走之前的孤傲寒冷路线。
与这些老兵痞混熟悉了,今后一旦他与安禄山翻脸,与这帮家伙对阵时,或许能手下留情一些,不会那么往死里下手。
退一步讲,就算是不留情面,对这些人多些了解,于今后也是大有益处的,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句话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并且罗一也不相信这里所有的将领,就都是真心想跟着安禄山造反的。
如果能挑出几个对大唐忠心耿耿的,到时候也能遥相呼应。
所有即便撑得难受,罗一也没想着离开大帐。强挺着与这些将领谈笑风生,化身交际小达人。
挑些适合这个时候的笑话说说,或是问问各处的风土人情,气氛相当的融洽。
当然坐在主位的安禄山自然是不能冷落的,毕竟这个坑货是三镇的大佬。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就算是头猪,在翻脸之前都不能得罪。
安禄山对罗一突然间的活跃没有任何不满,就连麾下将领对其敬酒有意结交,都没觉得不妥以及有喧宾夺主的意思。
罗一实在是太贴心,太会做事了。
赶走了契丹人追上来后,第一句话就是‘使君咱们的计谋成了。’
安禄山不知道什么计谋,但知道有这句话,有这个台阶,他的威望是保住了。
对他这个位置的人来说,真金白银什么的早已经不在意了,尤其是还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是他一意孤行要大军不做休整便开战的,如果没这个台阶,麾下的将领与军卒必然会对他产生轻视之心,甚至怀恨在心都有可能。
想再往回笼络人心,费时又费力,而且还不见得能挽回。
更何况如果不是罗一力挽狂澜,他的命或许都要丢了。
而且安禄山之前就有意让罗一与麾下将领结交,现在更是乐得看到此景。
“此战斩杀契丹贼首不下万颗,虏获马匹牛羊更是无算。
不但伤了契丹贼的元气,还再次扬我三镇边军之威。
虽然军功还未统计完全,但首功必当归为我儿,诸位共同举杯,为我儿饮胜!”
帐内的一众将领,自然是乐得于此,纷纷起身举杯齐声呼喊饮胜。
罗一听了安禄山的提议,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可实际上气得脚趾都要在地上扣出个洞来了。
尤其是安禄山私自改了称呼,更是郁闷的不行,就没见过打胜仗给打出来个爹的。
“我儿莫要举杯了,一路行军本就疲惫,紧接着又是一场恶战。
你本来身子骨就不算太硬朗,军中都是直爽之人,没人会挑你的。”
对着罗一挤了挤眼,安禄山笑吟吟道:“诸位吃完这杯,我儿便去歇息吧,李将军也与你一同回去,省着没个可靠人照应。”
这一仗从上午打到下午,而且打完了还不算完。
这次携带的军粮本就不多,就指着从契丹人身上薅羊毛。
还要去找契丹人携带的牛羊在哪。一来一回就折腾到了天黑。
此刻又陪在大帐灌了一肚子水,罗一是真累的够呛,而且与一众将领也都聊的多少熟识了些。
不管这个提议是出自真正的关心,还是有其他的原因,罗一并没有拒绝。
端着空杯跟着将喊了声饮胜,等众将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歉然的打了声招呼便起身出了大帐。
“一群宵小之辈,与他们吃酒真是污了我的清白。”走出大帐远了些,跟着罗一回营帐的李尚客在地上啐了一口道:“光说斩了多少契丹人,不说六万大军跑了两万,死伤一万多。大胜这两字真不知道怎么说的出口。这会儿怕是串通着要怎么应付上边呢。”
“不就是没把你留下吗,至于这么编排?”罗一揉了揉又胀又饿的肚子,回头望了一眼安禄山的大帐,摇摇头道:“未必就是你想的那样,里边不见得都是跟他一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