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聊了会儿天,很快大家就熟络了起来,当然林长乐作为一个外人,还是听的多说的少。
偶尔话题聊到她这里的时候,她才会答上一两句。
张老夫人脸上有两个梨涡,说话也是细声细语的,让人听起来很是舒服,她这样的面相配上声音,让人不由自主就想亲近几分,没过多久,林长乐就不再觉得紧张了,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整整两个月没见,沈月和这自小带她长大的外祖父外祖母有着说不完的话,当然好多都是吐槽沈夫人对她管教的多严苛,让张老夫人为她做主什么的,林长乐在旁边听着,只觉得好笑。
聊着聊着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张老爷正准备起身去给茶壶里面添一壶水,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叫。
“张大爷,张大爷,您在家吗?”
张老夫人对着门外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怎么又来了。”
绕是这么说,她仍是起身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两个人,姿势有些奇怪,其中一个扭着另外一个的胳膊,另外一个也是毫不认输揪着他的头发。
“见过张大娘。”两个人齐齐开口,手上的动作却是分毫不松,看那样子应该是一路扭打着过来了。
“还请张大爷主持公道。”话音刚落,那两个人又扭在了一处,但是碍于姿势的缘故,两个人发挥的空间有限,扭打一番后,姿势直接变成了脸贴脸,然后两人就只得脸贴着脸瞪视,活像两只斗鸡。
张老爷站起身来拍拍手,“没看见我家有客人吗?小辈面前打架也不怕被笑话。”
那两个人这才朝着屋里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林长乐,沈月还有沈月带来的丫鬟。
那个面色黝黑精瘦的男子说道,“月丫头来了呀?月丫头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算什么外人呀,早点让她认清大头是什么样的人好,以后见面绕着大头走就对了。”
被唤做大头的汉子毫不相让,她生的虎背熊腰,壮实的如同一头黑熊,眼睛瞪起来就更像一头熊了。
“好啊,你这个兔崽子,倒知道恶人先告状了,要不是看着邻里相亲的份上,我早就把你按地上摩擦了,你以为你这小体格子真能打的过我。”
“你这小子。”
“咦?”
“哎?”
“这小姑娘是?”
两人又纠缠了一番,才算是发现了真正的外人林长了。
“这小姑娘莫不是你家小凡带回来的?”
“小凡眼光不错呀?不过小凡年纪还小,现在定媳妇儿是不是有些早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给林长乐这个外人留下不好印象,他们终于是松了手,一边一个坐在了张家正堂的椅子上,异口同声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谁也不看谁。
林长乐一边觉得好笑的同时,一边又有些窘迫,刚才她们可是把她误认为什么什么小凡的未来媳妇儿了,天地为证,她连那个小凡是谁都不知道。
随即林长乐又有些疑惑,看他们两个的穿着,以及说话的语气,应该都是这个村里的村民,也不知是闹了什么矛盾,这大晚上的跑到这儿来了。
注意到她的疑惑,沈月小声解释道。
“我外祖父是这里的里正,平时里村里人有什么纠纷,还没到去衙门报官的程度就会来找我爹调节。”
“多半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沈月说完刚才的话,又伏在她的耳边悄声补了几句。
“谁家的东西丢了?谁家轮值的时候偷懒了,灌田的时候悄悄做了个水道呀,谁家多占了谁家一些地呀,这些小事告到衙门上,多半是要被撵出去的。”
林长乐听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她穿越过来也十年了,对古代也算是有了一些了解。
这些州府附属的小镇,小村很多,由于距离主城远,规模小,官家衙门的管辖并不能完全延伸出去,大部分的时候,还是依靠当地的宗族与里正自治,在这其中担任调解者一定是在当地德高望重之人,许多时候比官府更加能让百姓信服。
林长乐所在的桃源村就是这样的,她刚去的时候是赵里正管着村子,赵里正德高望重村里人都很听他的。
赵守业虽然被选上当了里正,但是年纪轻轻大家还是有些不服的,后来赵守业联合林家解决了大部分村民的就业问题。又在村里建学堂,做了几件实事以后,村民才渐渐对他信服。
林长乐从沈月那里得知,张老爷其实现在在村里住的时间并不多,一年大约有半年的时间都在州府里,村里人能让他当里正,可见对他的信任。
张老爷也拿来一张椅子,在那两人面前叉开腿,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说道。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长乐觉得沈月的外祖父一点都不像生意人,看做派倒像是个江湖人。
“我在二虎家砍树,原本说好是二十文一棵,可我哼哧哼哧干了一下午,到头来这孙子却说是十文钱一棵。”
大头率先开口,他长的虎背熊腰,说话声音也响亮,说话的时候瓮声瓮气,好像老式的收音机。
“你倒是会恶人先告状。”另一个黝黑瘦弱的男人名为二虎。
说实话他这个名字和他的身形真是一点都不相符,林长乐听到他的名字,再看他这个身形和气势,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我见你爹前阵子生了病,为了给你爹看病你花了一大笔银子,日子最近不太好过,念这一个村子里的,我好心找个轻松的活计给你,让你补贴家用,谁知道你小子恩将仇报。”
“老子早该揍你了。”
“呸,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这两个人看起来都是三十岁的模样,应该早就成家立业,都是当爹的人了,吵起架来却似孩童斗嘴。
张老爷认真听完两个说话点了点头。
“二十文砍一棵树价格确实有些高了,其实十文钱才是合理的价格吧。”
“听清楚没有?张大爷都这么说了。”二虎听完张老爷的话,顿时来了精神,挺直了腰板瞪着大头,气势都比刚才高了几分。
大头闻言,张了张嘴,心中明显不服,但也没有辩驳。
张老爷看了看二虎又看了看大头再次开口。
“但买卖讲究的是个你情我愿,如果你们二位一早商量好的就是二十文,那也没得说。”
“你听到了吗?”大头的表情顿时起死回生,露出丝毫不输二虎的睥睨之色。
“我可是有凭据的。”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双手捧到了张老爷的手上。
那纸上面用炭笔写着一棵树二十文的字样,笔画歪歪扭扭,落笔却很重,像刚刚学会写字的人,费了很大的劲儿写出来的,那个棵字写的还不太对,左边的木字旁多了两个点。
张老爷接过那张纸条笑说道。
“吆喝,还挺正规的,契约都签上了。”
林长乐和沈月还有张老夫人也忍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