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束光线自我身后射来,我转过身,看见猴子一手举着手电筒,另一只手,却空空如也。
“哎,你怎么没拿菜啊?”我问他。
猴子往身后指了指,说:“放车上,先进去看看,等会再拿呗。”他故意说得轻松,我却听出来他的声音有点发颤。
我晃了晃手中的啤酒,转身朝车子走去,猴子在后面叫:“凡子,干吗去?”
我头也没回:“放啤酒,拎在手上不方便,哦,对了。”我转过身,对猴子说,“你过来。”
“干吗?”
“把车灯打开来。”
“哦。”
我把三瓶啤酒放到座位上,正要关门,想了想,又抓起一瓶,拽在手里。
“喂,你还拿一瓶干吗?”猴子很不解我的做法。
“猪,防身啊!”
“操!那车门就别关了。”
猴子这回心倒细了,不关车门,回头要是有什么不对劲,跑也方便。
猴子拿着手电筒,我抓着啤酒瓶,两人肩贴着肩,缓缓地挪到铁门前。猴子举起手电筒,朝院子里照,两人顺着手电筒光,提心吊胆地往里看……
“啊!”我和猴子同时惊呼,两人蹦起来,脑袋险些撞在一起。
那临时搭建在院子中的棚子此刻居然空了!
这一小时的时间不到,里头的灵堂摆设居然全没了,守夜的家属也不知所踪,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棚子!
“我操,这是怎么回事?那些人呢?!”猴子惊骇莫名,望着我,嘴唇在不住地抖动。
我毛骨悚然,咽了口唾沫,壮着胆,朝院子里喊了声:“大嘴!”
“大嘴!大嘴!”猴子跟着喊起来。
“大嘴!喂!有人没有啊!”我和猴子喊了有几分钟,没得到任何回应,看情形,殡仪馆里压根就没人,院子里漆黑一片,死寂无声。
大嘴,守夜的家属,还有灵堂,仿佛在这一小时不到的时间里,统统蒸发了!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我听到自己的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凡子,我们是不是在做梦啊?”猴子一个劲地往我身上贴,身子抖得厉害。
我伸手在他大腿上使劲揪了一把,猴子大叫:“哎哟!你干吗?!”
“告诉你不是在做梦。”我回答他。
“这这这……”猴子开始结巴了。
“他妈的不是大嘴在耍我们吧。”话才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讲了句蠢话,大嘴哪有这本事,发动群众把人家灵堂都给撤来和我们玩躲猫猫?
“怎么可能?!”猴子在一旁说。
我无语,和猴子小眼瞪大眼,眼前这一切,实在是太诡异,太不可思议了。
天很冷,我的手心和后背上却全是汗。
两人在门口戳了会,我提议:“要不要进去看看?”
“啊?这个……”猴子很犹豫。其实我根本没想进去,不过是随口一说,眼下这种情形,要是没头没脑地闯进去,天晓得会发生事,我不想冒这个险,更没这个胆。
“我靠!”突然猴子骂起来。
我被他吓了一跳,忍不住骂:“你有病啊,没事乱叫什么?”
猴子一边摸口袋一边说:“你说我们两个傻蛋,在这站了半天,怎么就想不到打个电话给大嘴啊?”
经猴子这一说,我才想到身上还有手机,忍不住在自己脑门拍了一下:“靠,怎么这个没想到,吓傻了!”
猴子摸出手机,匆忙拨号,刚把手机举到耳边,就愣住了,我问他:“怎么了?”
猴子没说话,径直把手机递到我眼前,我一看,也傻了,手机居然没信号,信号显示完全空格!
我急忙掏出自己的手机,同样如此。
我惊骇极了,猴子惶恐地望着我,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这殡仪馆以前信号是不好,可是也不至于一格信号都没有啊。
“傻站着干吗,闪啊!”我慌慌张张地拽上猴子,拔腿朝面包车跑去。
一路飙驰,回到城区,猴子在路边把车停下,哆嗦着手点起烟,对我说:“凡子,我觉得是不是里面出事了……然后他们就全跑了?”
我摇头:“怎么可能,真出什么事人要跑,还有时间去撤灵堂?还能撤得这么干干净净?另外,出事了,大嘴怎么可能不打电话给我们。”说到电话,我又掏出手机,我傻了,信号显示居然满格!
“这这这,信号……”我把手机递给猴子看。
“怎么又有了?”猴子急忙掏出自己的手机,叫起来,“我的也有了!”他话音刚落,手机便响起了铃声,我伸头去看,来电显示是大嘴。猴子望着我,却不接听,我催他:“接啊,看我干吗!”猴子挤了挤眉,按下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一声怒喝从手机内传出,气壮如牛,猴子忙不迭把手机从耳边拿远。
“我靠,你们两个死哪去了,手机怎么现在才打通!”没等猴子开口,大嘴就在电话那头叫骂起来。
“你在哪啊?”猴子问他,把手机当对讲机拿。
“我靠,你说什么哪,我他妈还能在哪?在单位啊!”
“啊,你在单位?!”猴子险些没拿住手机。
“屁话,哎,我说你脑子被鬼敲了还是怎么地,凡子呢?”
“在我旁边啊?”
“我靠!夜宵买到没?”大嘴气急败坏。
“买了。”
“那快回来啊,饿死老子了!”大嘴的嗓门越来越大。
“好好好,你等会,马上到。”
“快——点——”大嘴又吼了一嗓子,中气十足,这他妈哪像快饿死的样?
挂上电话,猴子皱眉望着我,问:“怎么办?”
我说:“还能怎么办,再回去呗。”
猴子使劲挠着头皮:“如果回去,还是没人怎么办?”
“管他呢,回去看看再说,没人再跑就是。”我说。
“嗯。”猴子应着,把车发动。
回到殡仪馆门口,眼前的景象让我和猴子目瞪口呆:一切居然又恢复了,院子里的棚内灯火通明,灵堂依旧,守丧的几个人依旧坐在里面,其中一人,听见车子的声音,还扭头朝我们看来。
我赶紧把脑袋伸出窗外,隐约看见走廊上有个人影在晃动,十有八九是大嘴。
“这是怎么回事?”我缩回头,瞪着猴子。
猴子同样瞪着我,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两人就这么对瞪了大约一分钟,猴子开口了:“那个好像,没事了。”语气十分不确定。我又朝殡仪馆里看了会儿,确信不是花了眼。
“走,下车。”我对猴子说。
两人拎着东西下了车,刚跨进大门,在走廊上翘首企盼的大嘴就鬼叫起来:“我说你们两个,死哪去了?”一边叫着,一边迎上来,从我手上接过两瓶啤酒,嘴里喋喋不休:“叫你们搞个夜宵,搞了快两小时,再晚点,就要吃早饭了,哎,我说你们去逛窑子是吧,手机都他妈不在服务区。”
“进屋再讲。”我没和大嘴废话,快步往值班室里走,猴子也没答理他,三步两步赶上我,大嘴一人落在后面,嘴里在嘟哝:“两个鸟毛,还扮酷。”
大嘴的确是饿坏了,才进值班室,也顾不上啰唆了,把啤酒往桌上一放,从猴子手中夺过菜,三两下打开,筷子都不用,直接用手捏了块鸡就往嘴里塞,胡乱嚼了两下,就咕噜一下咽进肚子。
“嗯,香,饿死了我都快。”大嘴一口气吞了好几块,这才记起来质问我和猴子,手在报纸上胡乱蹭了几下,瞪着眼问我们,“哎,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猴子问他:“我们出去的时候,这里有没有出什么事?”
“出事?出什么事?”大嘴一脸诧异,拿起筷子指着我们问,“哎,我说你们两个怎么神经兮兮的?中邪了吧?”
大嘴的话让我和猴子面面相觑。